谁敢教为师做人(187)
甘棠君如珍如宝地接过:“太好了,这下阁主真身的心脏、芯片、眼睛、右臂和左臂都回来了,重塑一具完整的躯壳指日可待!”
姬小戈讶然:“芯片、眼睛和右臂也回来了?哪儿来的?”
甘棠君简述了沙依格德二世送还的经过,姬小戈不禁沉思,直觉自己像是深入了某个局中。
不过此时他无暇顾及这些,离开地宫就径直来到问天阁。
水荇君已去找过木丁西,这会儿如往常一般守在此处。
隔着黑色幕布,里面传来阁主温和的声音:“按规矩来,来我这里问询因果,你得排队。”
姬小戈三两下拆解掉水荇君的阻拦,掀开幕布就闯了进去:“我排你个大头鬼!都是躯壳,在我面前装什么神仙,还不可窥见天颜了是吧!”
水荇君垂首请罪:“阁主赎罪,我不敢拦……”
两边都是主子,主子的左手跟右手打架,他们这些外人如何拦得住。
阁主和姬小戈同时道:“没你的事。”“忙你的去!”
水荇君欠身退去,阖上了问天阁的门。
姬小戈打量着坐在机关椅上的阁主,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衣摆处扫过,感叹道:“你这样子看着怪可怜的,终日被困在此处,很是无趣吧。”
阁主说:“我不像你,渴望莫名其妙的自由,左右不想出门,就算安了双腿又有何用?”
“你是生来受限的残次品。”
“是啊,原本只是用来代班的,现在倒好,不得不常驻了。”阁主斜眼看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抱怨,“我最怕麻烦,还要天天给你们这些到处闯祸的收拾烂摊子。”
“把完美躯壳整没了的是江故,你们硅基自己骂自己,有意思么?”
“你一个碳基在外头快意江湖,开宗立派搅得天翻地覆,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一个子嗣,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
“……”
“咳,还是说点要紧的吧。”两副躯壳拌了几句嘴,姬小戈转移话题,“我的经历你也知道了,这些年有没有与左年相关的消息?”
“没有。”阁主回答。
“没有?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姬小戈不信。
“我说没有,本身就是一个线索。”
“什么意思?”
“你总是以为,自己喜欢肆意洒脱地征服江湖,别人也会喜欢。但那个孩子或许只是与你长得想象,内里的个性截然不同。你忍受不了的寂寞,他可以淡然面对两百多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能留住他的,除了你。”
姬小戈心中微动:“这十三年来,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是因为自我死后,他就从来没有入世,再去做别的事情?”
阁主颔首:“对他来说,那些都了无生趣吧。或许他找个无人之地寻死去了,也或许……”
姬小戈已然有了决断:“他不会寻死,因为这样的肉身很难死,也没有别处可去,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他回卓荫山的那座山洞里了,那是他的家。”
阁主不留情面地评价:“姬凭戈,你欠下的因果太多太多,合该你自己去清偿。”
姬小戈冷哼:“行,我知道了,那你就放出消息,说魔教主君重归江湖了。那些陈年旧账,我这次带着徒弟一并解决。”
“我很欣慰,你终于肯干点正事了,不枉我纵容你那么多年。”
“纵容我?我需要你的纵容?”
“按规矩,除非事态紧急,不允许两副躯壳同时外出行动。你脱离多罗阁,做了那么久的例外,都没有被我强行回收芯片,该知足了。”
“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你刻意为之?”姬小戈隐约察觉了什么。
“……”阁主没有回答。
“罢了,懒得跟你计较这些。”姬凭戈申明,“反正我一直不觉得自己跟你们是一路人。”
“我也不觉得。”阁主难得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硅基躯壳从不需要自己与自己对话,所有的事同步之后就心知肚明。但是你不一样,我永远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是唯一一个会欺骗我的躯壳。
“姬凭戈,你是个愚钝的、失控的、新生的我。”
***
在姬凭戈离开多罗阁的时候,稷夏与克林国的和谈出了结果。
克林国黔驴技穷,在“秘宝”一事上自乱阵脚,栽了个大跟头,不得不做出退让。双方经过三年的拉锯,最终签下了休战国书。
为表诚意,克林国归还了旌北城,退守境内。稷夏也承诺恢复两国通商往来,不再给边境设卡拦阻,征收高额关税。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人们抚平伤痛,开始了新的生活。
如今已无人再提起当年发生在封寒城的惨案,被屠戮的凛尘堡上下七十六口人,一个尸骨无存的蒙眼侠客,还有那场地动山摇的湮灭。
但曹肆诫还记得。
战乱结束后,他便自请卸任守城将领一职,回归凛尘堡经营家业。朝廷原本就是临时征召他抵御外敌,也更看重凛尘堡在兵器上的供给,于是给了策勋厚赏,准了他的请求。
这段时日,曹肆诫只专心应对两件事:给姬小戈打造一苇戟,以及做好寻回师父的准备。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听到了江湖上的传闻——
魔教主君姬凭戈现身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江湖如同烧开的滚水,到处波澜起伏,沸反盈天。消息经过多罗阁的验证,多半是可信的,然而姬凭戈为何消失十三年,又为何毫无征兆地重出江湖,眼下身在何处,要去做什么,却都没人能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