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三角(197)
于是她佯装跟随张修然的脚步,却在服务生即将替她拉开对应的座椅时绕了过去,笑着对张修然说道:“我和逾静好久没见,想坐她旁边和她聊聊天,班长,你不会介意吧?”
张修然有些尴尬。
尴尬过后,又挤出笑容:“没事,都是自家同学,你坐着舒服就行。”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同学聚会逐渐热闹的气氛盖过。
由张修然起头,大家喝酒吃菜,兴致高涨起来,纷纷回忆起大学的难忘画面。只是这回忆终究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再纯粹的话题兜兜转转,还是会抛向池霭。
而不管是谁的话头,谁来敬酒,池霭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照单全收。她和人闲谈时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就算不便回答只做敷衍,也表现出实打实的尊重。
宴会持续到后半程,众人唤她的称呼也从客气的姓名变成了“池总”、“小霭。”
张修然喝了半瓶红酒,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又举起高脚杯说道:“谁不知道小霭你公司出产的作品在国外拿了不少奖项啊,这次你回国,同学们就跟在你身后喝汤吃肉了!”
“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奖项,公司正在初步发展阶段,比不上班长你家根基深厚。”
池霭同张修然虚与委蛇,一句恭维比十瓶酒下肚还要来得让他心绪飘然。
两个多小时的宴会下来,推杯换盏的动静越来越大,听了无数好话,却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承诺的张修然踉跄着身形,如同脚下踩云,就差和池霭勾肩搭背当场结拜。
同学会结束时,孟逾静和她并肩出来。
她们远离后头的人群,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孟逾静小声跟她抱怨:“霭霭,你从前不是最讨厌张修然这种没本事又喜欢装X的人了吗?怎么刚才在酒宴上和他这么合得来?”
想到这几年在公司发展过程中见识的形形色色的客户,池霭只觉得心如止水:“可能是因为讨厌的人见过太多了,他这样的就觉得没什么了吧。”
“还有还有,你这好酒量是怎么练出来的?”
“刚才我看着你面不改色地一杯又一杯喝下去,真担心你会直接倒在酒桌上。”
“因为我国外一起的合作伙伴很喜欢喝酒,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孟逾静怜惜她益发强大表象之下的辛苦。
随着一场同学聚会的叙旧下来,彼此间的生疏消磨不少,她对池霭说话的亲昵态度也回到了当初:“你表现得轻描淡写,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在法国吃了不少苦!那会儿,我们都以为你会直接嫁到——”
孟逾静的话猛地断在这里,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颇为忐忑地关注起池霭的表情。
谁知池霭却是保持着微笑,连眼波都不曾发生晃荡。她两眼望着停车场的某个方向,直到一辆牌照普通的轿车开了过来,停在她们前方,鸣声示意。
轿车的主驾驶上坐着一位俊秀的青年,他的目光触及池霭,便难以克制地泛出些欢喜。
池霭同青年挥了挥手,又转过头来抱歉地对孟逾静说道:“我还有事要去新公司一趟,接我的车已经过来了,逾静,我们下次再找机会慢慢坐下来聊好吗?”
孟逾静只以为这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心中一凛,面上顺应道:“好,微信保持联系!”
挥手告别,池霭坐进轿车的后座,略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见状,开车的青年立刻劝道:“要不我先送你回住处休息休息吧,招聘的事不着急。”
池霭喝了不少酒,但也不过是面颊泛出少许花瓣似的薄红,目光则始终保持着理智清明:“算了,小雨,你放暑假在打工,这边还要做我的临时助理,也太忙了些。”
季雨时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收紧,故作不在乎地说道:“那边是我的老板,你也是我的债主,我要是不勤快点,欠你的那些人情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池霭说了一句,见季雨时不听,也没再耐着性子重复下去。
反正这些年她重申了很多遍,自己帮他只不过是为着他和母亲有过交集的一点痕迹。
季雨时执意坚持不懈地靠近,从前两人相隔大洋彼岸,次数不多的交流只存在于信息语音之间,池霭忙于学业和事业,索性由得他去。如今她回到国内,又没有解决情感亦或生理欲望的需求,便有意识地与他拉远距离。
不想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池霭一锤定音道:“听我的,先回公司吧。”
季雨时适时把冒出心尖的沮丧收起,应了声好。
他想:只要没有从前那两个人的干预,他还有漫长的时间,总能等到池霭有所回应。
……
漆黑的轿车开到十字路口一转弯,向着池霭新租的公司地点行去。
“对了,你旁边的文件夹是HR这几天筛选出来的应聘者的简历,我中午在外面等着没事干,就开车回公司的食堂吃了个午饭,顺便把文件拿过来,方便你在路上看。”
池霭缓缓侧过头去,才发觉放在车座一角的漆黑文件夹。
它和车座的皮面一个颜色,季雨时不说,她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她将文件夹拿在手里,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才到公司、
酒意和倒时差的困意于此刻一起涌上脑海,池霭翻了几次封面都提不起精神,最终决定先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