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手背青筋微跳。
但江鹭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姜循被欺,就好像,他真的无动于衷一样。
而隔着人群,姜循终于眨着泪眸,颤声开口:“阿鹭……救我!”
“阿鹭”。
只有阿宁管他叫“阿鹭”。
她为了脱困,承认她是三年前的阿宁!
段枫再次看到江鹭手背的青筋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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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风骤。
沙沙叶落声中,时间好像一瞬间静止。
孔益忽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眼身后跟随的江小世子。
孔益在这一瞬间意识到江鹭和姜循的关系恐怕匪浅,姜循、姜循——
美丽且危险的姜循。
谁不是她的裙下臣?
谁不想杀她,谁又不想救她呢?
南康王府小世子江鹭,必然是其中的一个巨大变数。
孔益猛地下令:“不用等了,杀姜循!”
死士们齐齐:“是……”
一把剑劈来,姜循避无可避。
她其实会一点儿防身术,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暴露。
眼下有江鹭在,根本不到她底牌全出的时候。她就是要赌——
赌江鹭心善。
赌江鹭性慈。
赌江鹭对阿宁爱恨交加,赌江鹭对姜循拿不起、放不下!
危急关头,她不仅要尽力躲开自己能躲开的剑势,她还要哭。她要一滴滴眼泪溅在腮上,她要狼狈而憔悴,惶恐而幽怨地不断朝江鹭看。
她要朝他伸手。
她要一叠声地呼唤:“阿鹭,救我,救我——”
段枫看到江鹭面色在寒夜中如白雪般。
他看到马背上的郎君那玉白手指又在一下下地点着马鞍,“笃”“笃”“笃”。
段枫叹息地闭上眼,不忍多看。
而那长剑要刺到姜循身上,姜循躲也不躲的时候,忽有一道劲力,扫开了那剑。
是一截被剑扫断的木枝,落在姜循裙裾上。
姜循泪眼濛濛,低头看着那截树枝。她再抬头,目光继续看江鹭。
死士回头惊愕而愤怒地看着旁观者,孔益已经不敢多想,只自己抢过剑,骑马奔来,俯身要砍姜循一剑。
江鹭再扔出一树枝,挡了剑势。
孔益大吼:“小世子!”
江鹭不理会孔益,他紧盯着姜循。
姜循眼中尚有泪意,她凝望着江鹭,觉得自己似乎要安全了,唇角忍不住勾起一个浅浅弧度。这弧度很小,却在下一瞬僵住——
江鹭的声音通过内力传送,清晰而极低地在她耳畔说道:“你很得意?”
姜循岂敢。
她飞快垂下眼,故作不安,支吾嗫嚅:“阿鹭……你先救我好不好?”
江鹭:“想我救你?”
姜循颔首。
她垂着眼,不敢多看江鹭。既怕刺激到小世子,也怕自己得意的嘴脸火上浇油。她想着阿宁应当柔弱些,虽然世子可能在那声“阿鹭”中已经看穿她的恶劣了,但她还是要借助柔弱,唤起他的怜香惜玉之情。
之后的事……
之后的事嘛,再说吧。
待她解决孔益之事,必是要溜之大吉的。哪里会和江鹭再有瓜葛?她是未来太子妃,江鹭哪里敢得罪她!
姜循心中转着念头,忽然听到江鹭放开声音,高声道:“姜循——”
她错愕。
她蓦地抬头,看到周遭所有人的奇怪神色:显然,他们都看出江鹭与她的关系十分值得琢磨。
段枫脸色微变,阻止:“二郎……”
段枫没有阻止得了,看到江鹭声音抬高,朝着那被困的美人,一字一句道:“姜循——
“你将当日你我定情时,你发过的誓言重复一遍。
“说错一个字,我都不会救你。”
姜循脸色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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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紧咬着齿关,一言不发。
她是未来太子妃。
这里这么多人,今夜之后,口舌混杂,她岂能坐实猜忌,让他们都知道曾经的她是如何模样?
未来的大魏太子妃,绝不可能与南康王小世子有旧。
……何况,她也不记得她曾说过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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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冷眼旁观孔益,看孔益再也等不及,亲自跨下马,跌跌撞撞地拿剑去砍姜循。
江鹭眼中冰雪之光,渐渐烧成一团火焰——
冷静、疯狂,怜惜、漠视。
高高在上的小世子早已跌下云端,他俯着眼,收了所有的慈悲心肠,看着曾经的阿宁落难,看着曾经喜欢得不得了的美丽娘子,要被他人杀害于此。
他手心握紧。
血流顺着手心滴落,在袖口蜿蜒成浅浅一道红痕。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姜循——
看这个阿宁,到底是想活,还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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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眼看孔益的剑要落下。
她看出江鹭与昔日不同的心狠。
她心中生出微慌感,空茫感。就好像她开始失控,曾在她掌控中的人事失去秩序,跌跌撞撞挣开傀儡线,翻转起来,要反咬她,报复她。
姜循头晕目眩,咬住下唇。
她抬高下巴,心想:说就说。
让这些人知道她的过去又如何?
大不了——今夜这里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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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眼眸冷冷地穿梭人群,与江鹭再次对上。
冰雪与密火交映,星光溅射。
茫茫大夜,冰封三尺。荒芜人间,蓟马无望将捕风。
死士们扣住姜循,姜循挣脱不得。孔益的剑泄愤地刺向姜循心口。姜循喘息间,固执地仰起脸望着远处江鹭,一字一句地重复——
“阿鹭,我亦倾慕你。无论日月更迭,山河崩塌,我心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