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14)
两个园子之间以一堵粉墙为界,平素的吃穿用度不互通,也算变相的分家。
容消酒刚出房门,便与横舟碰面。
他躬着身子端的得体:“大娘子,侯爷公务在身,便不陪您去淮园了。”
容消酒心一沉,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那…那就我一个人去了?就…就没个救兵?”
横舟头垂低了些,语气凝重:“到时您见机行事,祝您顺利。”
言罢,他行礼离去。
容消酒到了淮园,出来迎人的是大嫂身边的管事婆子。
刚到淮园的前厅门口,还未抬脚进去,便听一阵欢声笑语。
容消酒用力深吸几口气,随着管事婆子踏将进厅。
“瞧你这双巧手,竟能将这群山画的栩栩如生。还有这喜鹊,活灵活现的,好似要飞走了。”
“祖母谬赞了,也不过雕虫小技,用来唬一唬人罢了。”
厅内的婆媳二人谈笑自如,一团和气。
这让容消酒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
“老太太,二哥儿的新娘子来了。”
管家婆子上前通传。
话落,众声阒寂。
齐齐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容消酒硬着头皮上前,躬身唱喏。
正坐在书案上瞧画的商家老太太,笑容亲和,示意她起身。
那大嫂站在老太太身侧,直直盯着她,瞧着那眼神算不得友善。
这大嫂与她差不多年岁,长得也算清丽可人。她名叫上官棠,出自书香门第,从小便负‘才女’的美名,向来恃才傲物,尤其嫌弃武将门第。
“这样顶顶好的相貌不多见了。”商老太太朝容消酒招招手,“好孩子,凑近些,让老身瞧个仔细。”
容消酒颔首,款款走到她跟前。
上官棠撇撇嘴:“这长得如此标致,为何却留不住自己夫君。”
商老太太笑容一顿,只稍纵即逝,便打起圆场来:“定是二哥儿昨夜喝的太醉了,怕再扰你清梦。故而去千秋阁住了一晚。”
上官棠不加掩饰地冷哼,又道:“那今日二哥儿怎的没……”
不待她话罢,商老太太拉着容消酒的手转移话题。
“好孩子,来瞧瞧你嫂嫂新作的山水画。”
这不就巧了,容消酒也是作画的。
她垂眼朝画看去,站在老太太另一侧的上官棠忽地抬手,挡在画中间。
“若我没记错,弟妹家里的朝臣俱是武将,想来对这些个风雅之物不甚了解。看了也是白看,倒不如不看。”
容消酒扬出浅笑:“一幅画罢了,只要有眼,谁人都可以看。”
上官棠心下翻个白眼,唇边噙着讥讽:“看与看也有不同,想来弟妹不知何为设色画,更不知何为云头皴吧,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看画的差距。”
容消酒眉梢一挑,设色画她不敢说,但这云头皴正是她独创的画法,又岂会不知。
“想来你也不识得霜桐居士,更没瞧过霜桐居士的真迹。又怎会感受到我画中的意境,所以还是别看的好。”
上官棠没留一个话口,自顾自说了一长串。
见容消酒没反应,得意挑眉又道:“不知者不怪,弟妹别往心里去。”
容消酒心情极为复杂,明明她在当面嘲讽自己,可那话里话外又在恭维着霜桐居士。
简直好气又好笑。
第8章 家宴
商老太太暗自叹口气,咬着牙誓要将这圆场打到底:“这山形的画法倒真像是得了霜桐居士真传,后日宫宴上,必定能受官家上赏。”
上官棠笑得花枝乱颤,忙摆手推诿:“哪里,孩儿怎敢跟霜桐居士相提并论。”
“既然是要给官家看的,那便快些收好,省得意外脏污了,哭都没处哭。”
“祖母说的是。”
上官棠朝自家女使使个眼色,命她将画收起。
临到女使收画时,她却又忽地伸出手阻止:“也罢,看在妯娌情分上,嫂嫂便将画借你一观。”
她语气傲慢,话里话外更像是施舍。
商老太太见势不对,忙捂住自己心口,张着嘴大口呼吸。
“棠儿啊,祖母心口痛,你且去祖母房里拿些药来。”
上官棠想都没想连连称是。
待她快步出了厅,商老太太又恢复正常。
“可算把那棠丫头给打发走了。”她无奈摇摇头,随即看向容消酒,笑道:“你嫂嫂她心直口快,若有甚话惹你不适,可别真往心里搁。”
容消酒笑着点头。
她就算将那上官棠的话搁心里头,也只是当个笑话搁着。
“二哥儿如今正得圣心,公务自然也要冗杂些,若对你有疏忽,且多担待……”
商老太太拉着容消酒的手好一阵嘱咐,总归四个字“体谅夫君”。
容消酒兴致缺缺,却也不得不颔首附和。
“今夜你放心,祖母会亲自盯着他回院里头住。”
听到这话,容消酒原本昏昏欲睡的脑袋瞬间清醒。
“其实也不必如此。”
她说得心虚,越说语气越弱。
商老太太拍了拍她手背:“好孩子,难为你这时候还为他说话。”
“嗯?”她明明在帮自己说话。
可落在商老太太眼里,便是她不愿逼迫商凭玉做他不乐意做的事。
“你对二哥儿的情谊,祖母都晓得。只要有祖母在一天,便极力帮你二人撮合。”
容消酒笑容僵在脸上,却没辩驳,连连称是。
待她从前厅出来,便如是被妖精吸完了精气,连走路迈的步子都虚浮无力。
*
当晚的商家家宴,容消酒再度去了淮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