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尽鬓边春(89)
一群无病无灾的人,任他人随意决定生死,不可悲吗?
“要走我们都走,你们的主子显然不把你们当回事,你们何必如此?”
“我父亲母亲在他手里,若我死能换全家安宁,我愿意。”
“我们东溟的君主一向深谋远虑,他的指示是我一辈子的信仰,他让我听从齐国公,我便死生不会变。”
“我要见哥哥嫂嫂……”
“……”
十几个舞姬说着自己一定要留下的理由,话落间,她们赴死的眼神也越发坚毅。
容消酒正要说些什么,忽而门外传来动静。
来人是之前数人数的壮汉。
容消酒还没来得及躲藏,就这般与他迎面对上。
壮汉看了眼被烛台砸晕倒地的同伙,轻笑一声:“你这女人还真是大胆。”
容消酒扬脸与这壮汉直视:“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我有事要说。”
壮汉睐她一眼,没开口,却是挥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容消酒见他难得爽快,直接开门见山:“我不是东溟舞姬,我是御乱王的大娘子容消酒。”
原谅她又抬出商凭玉这一生死筹码。
壮汉眸光一亮,整个人愣了下,开口时,唇角跟着颤抖:“你…你是施将军的女儿?”
“你认识我母亲?”
壮汉面上难掩惊喜,眼底湿润,喉咙干涩地咽了好几回口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有幸见施将军的女儿一面。”
第50章 蔓延
“头儿,可别糊涂了,她说是便是了?”
正当这壮汉鼻头一酸,即将落下泪时,跟过来的手下高声提醒。
瞧着自家头儿不为所动,他又凑近了些,“况且那商府大娘子不早就被枭首示了众,她又哪里凭空冒出来的。”
壮汉这才扭头,将眼中未蓄成泪珠的湿润给逼了回去。
他朝容消酒走进,弓着背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个遍。
蓦地,指着容消酒长叹口气,“我也不愿相信,可这来来回回看了好些眼,实在太像了。这身段,这面相,这鼻子,这眼,就连眼神都像极了。”
“怪我方将没留意,如今经她亲口承认,倒真是越看越像施将军的女儿。”
容消酒瞧他这模样,顿觉有了生机,赶忙继续开口:“你为何会认得我母亲?我母亲正是奉命剿清寿州水贼的施桃花施将军。”
“若是不信,那便同我一道回京,我自有法子证实。”
那壮汉伸手摸了摸下巴,眼前人确实越看越像,他甚至可以断定这人必与施将军沾亲带故。
“你不是死了吗?怎的又混迹于此?”
壮汉更愿意相信她是施桃花的女儿容消酒,这就代表施桃花没有绝后,他也不至于太歉疚。
“我…”
听他问话,容消酒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答话。
好片刻,她才道:“我想去寿州,故而才乔装打扮跟着上船来。”
壮汉双手环抱,眯眸颇审视地看着她:“你已是王府的大娘子,整个汴京城都横着走,可比去寿州快活多了。”
“我这真实名姓已是行过死刑的罪犯,再也回不去。与其待在汴京担心着身份暴露,倒不如去寿州的好。”
她没有告诉他去寿州的真实目的,只随意抓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壮汉捏了捏下巴,看着她停顿好半刻,迟迟没接话。
容消酒悄悄抬起眼,面前人神色凝重,大抵是没信她这话。
正当她开始编撰着新借口时,那人轻咳一声,突然松了口:“姑且认你是容家大姑娘。”
他说容家大姑娘,而非是王府大娘子。
不等容消酒开口,这壮汉身侧的手下激动高喊:“头儿你糊涂啊!”
壮汉利落抬起手,示意他噤声,遂即肃声启唇:“我曾受过施将军的恩惠,施将军的女儿便是错认总比误杀好,容大姑娘叫我曲六子就行。”
这人言语笃定,让容消酒松一口气。
她微微欠身,朝这曲六子行一礼。
曲六子面色宽和不少,朝容消酒温声开口:“可惜你上错了船,这船去不得寿州,只能去黄泉路。”
他冷声说完,嘴上又十分为难的咂舌:“我可以饶你一命,待回京查清你的身份再做处置。”
容消酒挑眉,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舞姬,“这些人真的非死不可?”
她没有贸然请这人也饶其他人一命,只故作随口一问,佯装着对她们并不在意。
曲六子淡淡瞥了十几个舞姬一眼,颇随意地开口:“非死不可,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既不能为主子办事,便也不必苟活于世。”
“容姑娘可莫要替这群货色求情,她们可与你不一样,她们没了利用价值,便也活到头了。”
“你与她们不同,你是施将军的女儿,是清白出身。”
容消酒闻声轻笑一声,说到底这人是没将舞姬当人,而是当作可以随意抛弃的物件。
她这般腹诽,表面却端的淡定自若,毫不在意一般开口:“我只随口一问,没旁的意思。”
她点到为止,说完又朝这人敛衽一礼,“总归是要多谢您救命之恩。”
曲六子跟前的手下面色阴沉,显然不满自己头儿的擅作主张。不过碍于头儿的威压,他只站在一侧皱眉瞪眼,嘴上说不出一个不字。
曲六子只微微欠身,视线落在容消酒身上,眼中却像是看到当年那个身负箭伤却依旧飞身江上救他一命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