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给敌国主将之后(79)+番外
“做你想做的事罢。”周元以拍拍澹台桢的肩膀:“人生在世,难得随心而行。”
澹台桢心生波澜,但有些话不能说。他知道父亲心中所愿,然而这个愿望,势必会伤到母亲。
二十多年前,父亲金榜题名,打马游街之时,何尝不是心如鲲鹏,惊才绝艳。然而,一纸赐婚绝了他的志向。他只能当一个没有实权的文官,在藏书阁日复一日地撰写修补典籍,与瀚海文书作伴。
有时候,甚至不能有自己的脾气。
正因为如此,父亲比母亲懂他,希望他心有圆满。
“父亲保重,儿子告退。”
周元以含笑点头,手上慢慢地捡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挺直的脊背经过岁月的累压,已经微微佝偻。
澹台桢深深地看父亲一眼,转身离开。
外头司南和黎川已经在等了,见到澹台桢出来,上前禀告:“郡王,几位大人都穿着便服来了,在书房等着。”
澹台桢点点头,问:“崔崐去披香园了么?”
司南回答:“去了,郡王放心。珍娘也在里头住着,崔崐肯定尽心尽力守着。”
“好。”澹台桢看向黎川:“明日离府的马车,多检查几遍,确保万无一失。”
黎川领命而去。
司南亦肃然,明日郡王要在朝中上表,扳倒杨国舅。府内的安全,特别是那一位的安全,是重中之重,马虎不得。
澹台桢再看一眼批香园的方向,起步往书房去。
披香园夜色深浓。
因着位置偏僻,披香园沿路的灯盏并不多,丛绿怕云意摔着,一路背着她回来。
回到寝居,珍娘道:“郡王妃在榻上歇息罢,奴婢们还要收拾一番。这屋子久不住人了,一股子灰尘的味道,冲洗了两遍还不行。”
云意淡淡道:“到了这里,你把称呼改了罢。”
珍娘默了默:“在奴婢心里,您就是郡王妃,郡王一定也是怎么想的。”
“私下随你罢,只是莫要在人前这么唤,省得遭受无妄之灾。”
“奴婢省得。”珍娘心头一暖。
丛绿没说话,一进屋就哼哧哼哧地干活。自她缠绵病榻之后,丛绿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一整天没有一句话,身子也瘦得纸片一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珍娘,你去马车上寻一寻我常看的那本游记。”
因着明日就要去別庄,因此云意的行李并未卸下来,只拿了一箱常用的物件。珍娘答应一声,掀了帘子出去。
丛绿仿佛未曾听见,仍在整理被褥。
云意看了她一会儿,轻声唤:“丛绿,你过来。”
丛绿这才转身,木木地走到云意面前:“姑娘有什么吩咐?”
云意拉她近前:“我生了一场病,你就像掉了魂似的,变了一个人。我还是喜欢原来那个丛绿,麻烦你变回来。”
“姑娘——”丛绿压抑许久的自责仿佛戳破了洞的皮球,倾泻而出。她伏倒在榻上,泣不成声:“都怪奴婢,那天睡昏了,没能陪在姑娘身边。姑娘发病的时候,若是能及时吃药,也不至于——丛绿罪该万死!”
隔天醒来,听到姑娘病弱的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她浑浑噩噩地上楼,迎接她的是澹台桢红莲业火般的眼神:“你知道她有心疾,为何不说!”
丛绿看着云意白得不似生人的脸,口不能言,缓缓跌坐在地。
她的姑娘,就因为她的失职,差点芳魂永逝。她羞愧难当,跑出去寻死,被匆匆赶来的澹台怀瑾拦住了:“丛绿!表搜只有你这一个故国来的丫头,你清醒一点,你对她来说,不止是亲,还是友。你死了,她往后在温国余生漫漫,谁来照顾她?珍娘么?珍娘就快嫁人了!”
丛绿伏在澹台怀瑾怀中,哭得昏死过去。
醒来后,丛绿就一心一意守着丛绿,吃睡都恨不得省了。
“我不怪你,丛绿,已经过去了。”云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悄悄压低声音:“你得振作起来,因为,我们要回家了。”
丛绿猛地抬头看云意,泪珠儿挂在腮边,忘了落下。
漆黑的夜空,升起一颗极明极亮的星。满坡的香草浸了泠泠夜露,香气渺远而清冷。不远处的寝居,却是灯光融融,一室温暖。
翌日,云意天刚亮就起了,她谁都没有打扰,安安静静地离开。黎川在明,崔崐在暗,一路护送。
出了城,薄薄的晨雾在山间弥漫,四周景物似幻似真。黎川默默地,按紧了腰间的佩刀。
远远地,山间传来震动,仿佛隆隆的鼓声。黎川大喝一声:“有埋伏!”从马背上跃起。
晨雾之中,接连滚下巨木,往马车冲击。马儿收到惊吓,□□西撞之间,翻倒在地。无数人影从天而降,怪笑着冲向马车。
目标明确。
而当其中一名黑衣人掀开车帘,见到的不是想象之中瑟瑟发抖的弱女子,而是横刀擦亮锋芒的崔崐。
下一刻,黑衣人身首分离。鲜血喷了同伴一脸,同伴大叫起来:“遭了,中计了。”
崔崐一刀送他下黄泉:“喊什么喊,晚了!”
草丛中,山坡下,忽地涌上来大批的官兵,一下子将黑衣人淹没。黎川冷着脸站在树梢,旁观这一场杀局。
此时,真正的云意,正坐在周元以的书房下棋。
周承嘉在门外探头探脑,周元以瞧见了,招手让他进来:“鬼鬼祟祟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