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师姐我不当了(140)
偶然一次,他看见一个死亡的人被装进逼仄的盒子,埋进土中。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他不想被埋进土里。
于是在男人再一次像以往一样将他的四肢固定在高台上时,他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不过结果到底不尽人意,男人在稍显错愕后,因为他的不配合,动作愈发狠戾。
**上的疼痛从未如此清晰,血液汩汩地往外流逝,一点点加深他对死亡的恐惧,直到触及临界点时,无数的情绪“嘭”地一声在他心头炸开。
在这肉身置于屠刀之下的同时,他的灵魂却像是活了过来。
从那以后,男人像是察觉出了他的变化,再也没放他出去过。
于是,在他刚懂得反抗后没多久,就被迫明白了何谓屈服。
后来男人收了两个徒弟。
那是同他一般年岁的小孩,但显然在男人眼中,两者是不同的。
男人教他们术法,教他们识字,教他们为人处事,真正像他一直以来唤的那个称呼——“父亲”一般,但他们明明喊的是“师父”。
一股没来由的难过和委屈袭上心头。
他应该讨厌他们的,但兴许是心底的渴望太过强烈,他看着他们脸上的笑靥,渐渐地只剩下遥不可及的羡慕。
所以当男人一改往日的冷漠,面带微笑地站在他面前时,他毫无意外的踩进了男人甚至没怎么用心布置的陷阱。
“从今天起,玄雾便是你的名字。”男人脸上的笑意点燃了他对未来的期待。
只是他没想到,那期待如此短暂,短暂得近乎于惨烈。
他死在了拥有姓名的当天。
在往后很多年中,早已不能算人的他才明白过来,“玄雾”,不过是男人为傀儡起的名字,而非那个自作多情又天真得可怜的小男孩的。
在与屠宰场无异的血腥中,名为“玄雾”的傀儡成了男人最完美的作品,得到了他生前可望而不可及的温柔注视。不过那时,他的眼睛成了男人掌控他的面门,再没机会看见这一幕了。
世界陷入似曾相识的死一样的沉寂。
因此当脚步声传来时,玄雾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空旷的殿内,任何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重一轻的两道脚步声如闲庭散步般不疾不徐地朝他的方向走来,步履间透着和谐的韵律。
玄雾被关数日来第一次有了反应。
他微不可察地动了下脖子,朝来人的方向“望”去。
他好像……感受到了一股与他同出本源的气息。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和遭遇无关,更像是世间另一个分化出来的他。
“就是他吗?”孩童稚嫩的声线在殿内响起,在经过几秒的停顿后,点评道,“都破破烂烂了。”
玄雾沉默着,好像对方口中那个破破烂烂形容的不是自己。
另一道男音轻轻“嗯”了声。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身的锁链应声而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玄雾只觉身体一轻,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一股力道托着,完好无损地落地。
他愣了下神,这才握住身上断开的锁链,面色不变地从身上贯穿的部位拔出,只不过锁链一拔,身上的几处洞口看上去更大了,倒真同方才说的那样破破烂烂。
“你们是魔族?”玄雾长期未开口的嗓音透着几分沙哑,“为什么救我?”
他听穆志明说过,以这殿内的魔气,寻常人根本进不来,否则只能落得入魔的下场。
“不是。”男人用清冷的声音说着格外荒谬的话,“有人同我说过,要日行一善。”
玄雾被这个离谱中透着浩然正气的理由震得沉默了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小女孩没有什么耐心地补充道:“所以你要和我们走吗?”
就在这时,男人长睫一动,似乎察觉到什么,下一瞬,长袖挥过,两人的身影连同气息在殿内消失得一干二净。
玄雾茫然地站在原地,在他身前,一道清浅的涟漪浮现,只见一道暗淡的靛青色光团吃力地化成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玄雾。”
玄雾抬起头,将视线对准声音的来源。
早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刹,他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那个男人曾经最喜欢的徒弟,季宁。
对方明明一身狼狈,此刻却依旧唇角带笑:“师兄来带你回家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黑暗深处才重新走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小女孩没好气地跺了跺脚:“那个蠢货!害我们白跑一趟了!”
“幻想在被彻底打破前,总能轻易吞噬人的理智。”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这一发展毫不意外,只是淡淡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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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手腕上的玄玉亮了一瞬时,虞初羽意识到人应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虚弱的声音落入耳中:“先离开这里。”
没来得问季宁是否成功将人救出来了,虞初羽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自己,路过第五峰,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然而就在经过第五峰的一刹那,虞初羽意有所感地抬起头朝峰内某个方向望去,眉心微蹙。
但很快将这毫无缘由的异样感压下,快步离开。
回到洞府布下结界后,季宁这才带着玄雾从寄身的玄玉上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