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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魂引(118)

作者: 刘汽水 阅读记录

心中多半无奈,这是救了头什么猛兽,醒了还要拿恩人磨牙饮血。他一身织银缂丝云锦,襟口被她扯握得很乱,露出一片光洁胸膛。

山洞里的妖异莲花已经褪去,火光将他俊美的眉眼照得十分清晰。

他整理好衣衫,扭头看过去,她唇上还沾了一缕血污,红得蹊跷。下意识便伸出手想替她除去这血污,然而很快反应过来,拇指顿在她唇边,心中一惊,怎可如此轻浮孟浪?

约莫是同她待在一起久了,竟也学会了她那些恶习。

思绪回笼,坐直了些。

折腾了两天,他都没有合过眼,此刻倦意像潮水一般涌过来。想到卿乙和白溪已经被他送回家,她也安静下来,他终于放下心,阖上眼准备休憩片刻。

一时之间,山洞里只能听见二人绵长的鼻息声。

寅月醒过来之时,山洞外的天是浑浊模糊的黑,四下里云雾缭缭,风烟霭霭。

她坐起身,动静太大,李时胤也被她弄醒了。这才看见,他睡着了也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尤似她是个什么不可控的怪物,必须紧紧看牢锁住。

李时胤惊醒了,兀自醒了片刻神,这才坐起身,一双眸子布满了红血丝,声音低沉而疲惫,“你怎么样?”

他瞧过去,她一身浸血的薄薄云锦,眉头紧拧,脸色苍白,在飘摇的火光之中,竟有种弱不胜衣之感。

李时胤觉得自己大概有病,竟会对她生出怜弱之意,她可是个天雷都劈不死的。但话也不能这样说,方才她……

并不想多思索这些,让他微微有些尴尬与难堪。

好像他多在意她似的。

“还好。”

寅月抽出自己的手腕,单腿屈膝坐起来,这才终于看向他,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侧脸上。

鼻峰挺秀,卷而翘的睫毛被火光熔了金,稀释了那些令人不可靠近的冷峻,显得既深邃又昳丽。

“你来找我作甚?”

她的目光直直看过来,李时胤张了张嘴,忽然也不知能说些什么。

真是奇怪,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

他们并非是多熟的关系,现下各有所图相伴一程,平时也不是很看得惯对方,但她替自己救了人,又杀了人,自己来找她,替她疗伤也无可厚非。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没办法坦荡讲出口,也不知道缘何有些心虚。

李时胤绷着一张脸,拧着眉,像是在认真思考,终于说:“穿在你琵琶骨上的金钩是什么?”

而寅月闻言,笑容仿佛凝固在了面上,定定地,奇怪地笑着,却没有一丝笑意。

“看来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不如你全部问出来,我再一一作答。”

李时胤拿不准她的意图,揣摩了一会儿,气氛又成了一滩粘手的糖水,他只得再问:“你为何要杀南烛?”

其实得知她要杀南烛,除了惊疑,他还带着一丝卑劣的侥幸与快意。

“得塑神身不易,又何苦为些不相干的吃苦。”李时胤也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变得柔软下来。

一回过神,他便看见一张放大的冷脸,寅月凑得很近,仿佛要来吻他似的。他眸光剧烈震动,瞳孔缩成一点。

可她似乎没有兴致,迟迟没有贴上来,两个人的唇离得很近,呼吸交错。李时胤急急忙忙侧首,错开了她嫣红的唇。

“没完没了的活着有什么意思?也不见得有好事发生,寿者多辱这种凡人道理,你该不会不懂吧?”

这话说得萧索,有很强烈的自伤、自弃意味,李时胤脸上的笑意便隐没了,半天垂眸说:“也不尽然如此,活着有诸多苦厄,但也有须臾幸福。你若足够自珍自重,必然能找到生的乐趣……”

他絮絮说了一段,话锋一转,问道:“只是,你为何会生妖瞳?”

有无数个念头推着他,实在是太好奇。这满腹对她的疑惑,他知道不妥,也很难厘清克制。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处处碰壁,还非要犯贱地去碰一鼻子灰。

然而久久没人回答,空气里是针落可闻的沉默。

李时胤转过脸去,见寅月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神色看不出喜怒,但层层叠叠的寒意已经笼罩了下来。

像有一缕冰冷的杀意攒动在剑锋上,抵着他的喉咙。

“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对他人的事情就那么好奇?怎么,你成日净学着市井之人窥私,拿他人阴私当笑料谈资?”

她这话说得难听。

是因为她要替自己的难堪找回场子。

一则是她本能地厌恶旁人窥探到她的弱处,不论是被天罚血肉模糊,亦或是生妖瞳失去神智,都不想有人看见;

二则是她憎恨有人来挑开生妖瞳魔化这种陈年疮疤。尤其憎恨他那么云淡风轻地说起,又对她露出一丝微妙的戒备与同情。

既然他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又何必还要故作姿态来找她?

真是虚伪。

倒胃口。

“我无意窥私,”李时胤觉得她不可理喻,辩驳道,“你若有痼疾,便设法治好它,总是这样发作,难不成次次央人来救你?”

“谁让你救了?”

那天罚纵然强横,但却不是冲着要她的命而来,无需旁人搭救,她自能痊愈。不过来寻她这一趟,他便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了……

寅月冷笑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欣赏着他那张俊脸微微扭曲起来,快意道:“你说你救了我,那我岂不是要感谢你,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什么狗屁天道任务,此刻统统被她抛到脑后。她亟需为今日总总不快找到发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