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124)
但有意思的是,织女为什么能请得动帛姬呢?
难道是她知道了时间之冢的事情,顺势胁迫了帛姬?她与帛姬在上界之时本来也不对付,这样想也合乎情理。
不过,织女费这么大的周折,既坏了帝胤的事,还扯出天界堕神,就为了让寅月不痛快,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怎么看,事情也不止这么简单才对。
若真是为了争风吃醋,又何必拿帝胤的性命开玩笑呢?她不是喜欢帝胤吗?
当然,又或许一切只是巧合,根本是有人混淆视听,真相还藏在水下。
“若真是她,你打算怎么办?”笛纨问道。
寅月打了个呵欠:“先看看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且等着吧,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三人十分疲乏,只简单吃了晚饭,便各自散去。
李时胤经历了此事,对笛纨终于放下戒心,还与她闲聊了一些有的没的。临走之时,又取了一包沉甸甸的金铤交给笛纨。
翌日,李卿乙和白溪醒来,绕着寅月叽叽喳喳了许久,白日绵长,李府终于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机。
苦夏难耐,蝉鸣之声此起彼伏。傍晚的天空中,晚霞拖着迤逦的长尾,像女郎华丽柔软的披帛。
寅月赤足搅动着莲池里的水,一红一白的锦鲤交织在小腿边,半空中一幅三尺见方的清光镜起起伏伏,里头的人影正是司中星君。
他此番是男儿身,鼻头带霜,絮絮说着话。
“上界对此事颇为关切,特命小仙来问个明白,是不是那南烛冒犯了您……毕竟这罪神前些日刚欺辱了芫茜公主,劣迹斑斑,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是问责来了。
寅月轻飘飘道:“是,此人貌丑性倨庸赞许,污食美酒色均贪。我见着心生厌烦,就杀了。”
她也懒得说出实情。
若要说出真相,那势必牵扯出时间之冢,到时候帛姬的秘密自然不保。何况这屠神的天罚也都已经降下,又何必再生事端。
难道查出真相还能给她沉冤昭雪,将她受的天罚尽数还给庙堂之上那位?
司中默然。
这煞神下界来不过数月,正事儿没个影儿,一天到晚不是杀神就是屠妖。他心中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司中换了个话题:“帝胤将军已经回了上界,西荒的妖乱已经平息了。”
“哦,倒是好事呢。”寅月依然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出李时胤紧抿的薄唇,和他那双神色复杂的眼。
“将军近日或要下界与您叙叙话。”
“嗯。”寅月懒散地应了一声。
第64章 将军帝胤
帝胤果真来了。
其时,寅月正倚在廊庑下看云看花,一转眼便见帝胤身披甲胄,静立在身侧。
他神色说不上冰冷,温和却疏离,不论经历多少时移世易,他都是这幅无波无澜的尊容。
却是最适合做神族的神族。
“一别日余,不知元君近况如何,甚念。”帝胤一揖道。
寅月道:“多谢将军挂念。”
二人寒暄几句后,寅月道:“将军不如随我移步丈室,粗茶相邀,闲话二三。”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帝胤设了障身结界,凡人也看不见真身,寅月便大摇大摆地带着他进入了茶室。
沏了一壶蒙顶茶,寅月一边饮茶,一边说了李时胤最近的情况。
言毕,帝胤为难道:“李时胤虽是我的半魂所化,可如今神魄觉醒,俨然已是另一人了,实非我所能控。惭愧。”
寅月颔首,“我自会尽力一试。”
帝胤则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天罚印记,又悄然移开眼,见礼,“有劳。”
“客气。”
见到帝胤,寅月只觉怅然。
她刚飞升上界之时,曾因为旁人的目光砍掉了自己的畸指,是他替她疗了伤。
但尴尬的是,二人修行法门相克,她手上自此便留下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瘢痕。
那时他逆着潮水将她从水里捞起来,仿佛带着巨大的光环,告诉她要重视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外界的评价……虽然仅仅被他照耀了片刻,饶是后来经历了多少冷热,都让她坚持了下来。
但如今却觉得内心无甚波动。
而这,也正是她怅然的原因。
她突然觉得,当时落在水里的无论是人还是狗,帝胤都会做出同样的反应。他对苍生心怀大爱,对具体的个体如同猫狗一般,充满悲悯,但也仅仅只是悲悯。
大道无情啊。
正值此时,门外忽有脚步声渐近,帝胤化作一阵风,消失了。
李时胤叩响了门,站在门外唤她。
寅月开门,李时胤堪堪往茶室里望了一眼,正见茶案之上停着两杯热茶,香气氤氲而上。
“南馆的掌柜撬笙来访,说有事相商。”
寅月想起来,那掌柜乃是一头鲸妖,经营着一家红馆,一家南馆,这妖的来头似乎不小。
她高深颔首,边走边问:“晚饭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寅月道:“不要问‘你想吃什么’,而是应该说‘猜一猜我们晚上吃什么’,这样显得比较含蓄有礼。”
李时胤颔首,十分配合:“猜猜我们晚上吃什么。”
“丁子香淋脍,双拌方破饼,暖寒花酿驴。”
“哦,猜不到肉馄饨,那就一直猜。”
寅月拉下脸来,怏怏不乐地往花厅走。
花厅内。
二人刚转过蜻蜓点荷屏风,便见一名身量高大的英武男子正在饮茶,他身后仆从环绕,十分养尊处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