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143)
寅月将他手里的托盘拿过来,“交给我吧。”
到茶室的时候,那几人已经叙了许久的话,午饭也是一起吃的。
此时,他们似乎在聊什么幼时趣事,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茶室。李时胤坐在上首,正抬手为二人添茶。
寅月叩了叩门。
乔其蕴回过头来,立马起身相迎,一脸谄笑:“寅娘子,好久不见。方才听家奴说你还在休息,乔某心中惦记,却不敢叨扰,此时将你盼来了,真是太好了。快来一道尝尝这新茶。”
“乔公子客气。”
李时胤轻蔑地看着大献慇勤的乔其蕴,心想,她大概就喜欢这种谄媚的、浅薄的,他却是永远做不来。
一时又被这念头酸到,他堂堂一介仁人君子,何必自甘堕落到与乔其蕴之流去比?
心中结结实实扇了自己一耳光,下贱。
寅月坐定后才见,李时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样子还在生着气。
他身旁那女郎倒是头一次见,姿容冷艳,施朱傅粉,眼尾还洒了金箔,点成了不规则的芙蓉形状。一袭殷红长裙包裹着婀娜的身段,风姿绰约,出众极了。
这便是罗姝了。
罗姝扯了扯李时胤的袖子,笑道:“时胤哥哥,早就听闻你府中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女修,今日得见果真气度不凡,还请你替我引荐一下。”
李时胤神色从容地互相介绍了一下,说到寅月之时仍是那些“父母双亡、客居家中、衍门修士”之类的客套话。
寅月与罗姝互相颔首致意,便算认识了。
罗姝嫣然一笑:“从前竟未曾听时胤哥哥说起过,李家竟还有这样的至交。寅娘子身世倒是令阿姝有些伤怀了,以后就将李府当作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寅月敷衍说:“多谢罗娘子挂怀,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要向前看的。”
乔其蕴一展折扇,对寅月笑道:“阿姝说得是,以后不只是时胤,乔某若能替乃父出一份绵薄之力,自当效劳。”
李时胤笑了一声,语气却带着冷意:“多谢乔兄盛情,不过寅月乃是我府上的贵客,不论家门如何凋敝,顾全她一人总是不成问题的,不劳乔兄代劳。”
“哈哈,时胤客气了。”
乔其蕴讪讪,又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引到罗姝身上:“阿姝,你此番好不容易回来,得多和时胤叙叙旧,你们可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罗姝很早就倾慕于李时胤,他乐于成人之美,只是时胤不太开窍,让美人苦等。
如今,他们四人恰好凑出两对,可有的他忙了。
罗姝闹了个大红脸,低眉道:“其蕴哥哥还是不要取笑我了。”
乔其蕴一点不害臊,道:“你二人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男女之事,不过就那么一回事,何必扭捏……”
他话未说完,就被李时胤不耐打断,“那你怎么还不成家?”
乔其蕴笑容凝固,今天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病,存心跟他过不去。
罗姝连忙打圆场:“我此次回来,是要替太后去掬月于天,买些治头痛之症的灵槐散,所以正好来求助时胤哥哥。”
本来这种事交给异案司去采买就行,但她主动揽下来,倒不是为了巴结太后,而是想趁此机会见李时胤一面。
刚好制造些独处的机会,以解相思之苦。
李时胤答应下来。
一抬眼,便见乔其蕴腆着张笑嘻了的大脸,在寅月面前大献慇勤,他不动声色将茶盏拂落,烫得乔其蕴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
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儿。
“乔兄与我们同去吧,我三人好久不曾同游了。”
李时胤想,乔若不去,定要在府上痴缠某人,痴缠倒也没什么,就是他觉得看了伤眼,这二人不甚相配,搅和在一起谁都落不到个好,他是知情人,阻扰一二也算功德一件吧?
“这……”
乔其蕴瞥了一眼寅月,很为难。
罗姝也连忙央求,乔其蕴这才答应,又怂恿起寅月,“寅娘子,与我们同游夜市如何?”
寅月双眼放空正出神,李、罗二人看着倒像那么回事,这不得不让她联想到昨晚的事情,难不成这二人当真是彼此钟情?
总要确认一下子。
“好啊。”
寅月笑了笑:“可是今晚动身?”
……
当晚,吃过晚饭之后,四人便各怀心思,乘着鬼蜮之车去往掬月于天。
掬月于天的灯火如夜明珠一般,疏落有致地点缀着,晔晔复煌煌。
四人一路穿街过巷,走到了卖灵槐散的铺子前。
那招呼的店伙计是个疫鬼,面目狰狞。
见一个修士竟敢带着三个凡人,在掬月于天招摇过市,便垮着一张鬼脸,嘴里吐着森森阴气,漫天要价。
罗姝递过去一张花笺,上面写着所需灵槐散的剂量。疑惑道:“劳驾,这笺子上写明了只需这些,怎会要一千两黄金?以前可没这么贵。”
那疫鬼一把抢过花笺,扫了一眼,装模作样摇了摇头:“这剂量还不大吗?狗看了都会摇头。”
寅月嗤笑,“果真是畜生,话都说不明白。”
众人嗤笑。
那疫鬼明白过来,登时气得鬼火直冒,指着寅月骂骂咧咧地道:“你这短命的凡人竟敢笑话爷,你信不信爷把你拖到路边,将你扒干净吊起来……”
寅月正欲教训,还没出手,却听“啪”一声。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凭空而来,抽得疫鬼从那柜台后翻出来,摔了个结实的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