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魂引(195)
寅月想了想,有些侥幸,“那三道残影被封印着,在封印里杀了应该不难吧。既然它要出来祸世,何不防微杜渐,直接绞杀在萌芽状态,还非得被动等着?”
笛纨忍不住强调:“你的话有道理,但是,这大劫跟你有什么关系?要防微杜渐也该是帝胤的事情。你不是扛大劫的第一神选,何必赶着去送死?李时胤迟早要身归正位,他早死晚死都得死……”
“他一定会死,你别为爱发癫行不行!”
寅月抿唇沉默,面上凝聚着一层驱不散的沉郁。
笛纨自知话说得重,又道:“阿恪,你是我的亲姐妹,在这件事情上,我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傻。你要是真的赶着去送死,我会闭上眼的。”
“总得试试,若是实在不行就算了。”
“你最好真是这样想。”
笛纨拿起茶壶灌了一口,“何况,那东极之巅有魔气,寻常神族避之不及,你不要贸然行事。”
有魔气却无甚紧要,因为那件蟾衣刚好能派上用场。
寅月慎重颔首。
笛纨知道她根本没被说服,叹了口气问:“你就非得、非得留着他?”
“不知道啊。”
不知道。
只不过,只有和他待在一块儿的时候,她才不会追问自己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也可以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没办法忍受一个人没完没了的,孤独活着。那么漫长的岁月,若是无人相伴相知,该是多么乏味啊。
“鬼迷心窍了!”
*
又过了两日,司中送来了东极之巅的卷宗。寅月仔细研读了一番,最后决定,挑个日子去东极之巅看看实际情况,再作打算。
这日,楼沈送来了名帖,邀请李时胤去庆春园参加赏花宴。
李时胤私心是想一口回绝的,可楼沈特地点名让寅月赴宴,这其中的心思不言自明。
楼沈是长安城新贵,圣眷颇隆,李府自然不能这样驳了他的面子。所以尽管不情愿,但他还是应下了。
赴宴当天,春和景明,二人一早就穿戴整齐,骑着骏马,赶往了开化坊的庆春园。
抵达之后,阍者进去通报,楼沈随后就出来迎客,几人互相礼毕这才入门穿堂,分席而坐。
庆春园奢华雅致,占地极广,东廊院有白牡丹,西廊院有粉牡丹,开得荼蘼,比那慈恩寺和曲江边的牡丹还叫人惊艳。
这楼沈是出了名的爱牡丹,还用帷幄将牡丹围起来弄成简易的花窖。
有客人赏花之时便将花窖撤下,等天气不好又围起来,让牡丹免受风雨摧残。
大片大片的名贵牡丹看得人目不暇接。楼沈对宾客十分照顾,目光总是流连在寅月面上,让李时胤烦不胜烦。
赏完花,楼沈便让女使带着几人去了莲花厅品茗。这莲花厅高堂邃宇,墙上贴着金箔莲花,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两扇云母屏风做了隔断,暖香宜人。
厅中已经有人在小声闲谈,贵人们分席而坐,李时胤与寅月相继落座,很快便有小厮捧来香茶。
寅月闲着无聊,便听其中一名妇人道:“要说咱们女郎,还得嫁个如意郎君,这后半辈子才有出路。比方说顾夫人,家中郎君不仅爱重她,还给她挣来诰命,真是羡煞我等了。”
另几人连忙附和,将目光移向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华服女郎。
华服女郎掩唇轻笑道:“姐姐莫要取笑了,不过是妾身运气好罢了。我家郎君是极好的,妾身时常心中感恩,实在不知如何相报。”
寅月打量了那华服女郎一眼。
却见她身着华服,乌发如云,一丝不苟地梳成半翻髻。簪珠佩玉,耳坠明月珰,五官秀美,神情极温婉。
另几人又连忙说了一堆,大致内容还是羡慕她,夸她有个千好万好的夫君,二人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实在是人间少有的恩爱夫妻。
那顾夫人多数时候只是敛眉轻笑,十分谦卑。
顾夫人身后侍立的丫鬟突然插了句嘴:“我们家夫人对老爷也十分好呢,常年去十方卧佛寺烧香祈福,诵经礼佛。还经常在庙会施粥,为顾家行善积德。”
另外几名贵妇也连忙点头,表示要多向顾夫人学习,这样便能留住自家郎君的心。
不多时,那几名贵妇起身,要去园子里逛一逛。顾夫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一个重心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
几人忙回首过来,搀扶着她,一时有些慌神。李时胤这才看见,那顾夫人面色惨白,额上冒出豆大的汗水,贴着双鬓往下滑,整个人根本站立不住。
“大夫,有大夫吗?”一名贵妇忙高声喊道。
侍立一旁的小厮早就出去传大夫了,那顾夫人却强撑着,咬着唇忙道:“妾身没事,请不要惊扰楼公。”
几个贵妇连忙劝道:“顾夫人,你可万不要这样见外,你都这样了,还是先别说话,等着大夫来看看。”
顾夫人面色惨白,双手挣扎着,努力看向自己的丫鬟,“小嬛小嬛,快扶我回去,咱们回府去传大夫,在楼公府上实在多有不便。”
小嬛几乎要哭出来,咬着唇,有些颤抖:“夫人,您就听戚夫人的吧,咱们回去路途尚且远着,您可不能再耽误了……”
李时胤与寅月也上前,跟着劝了几句。
很快,楼沈便带着大夫赶来,连忙将顾夫人扶着去了暖阁。一番看诊之后,那大夫先是摇头叹气,接着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彼时,那顾夫人已经痛得晕了过去。
小嬛哭着扫视了众人,仿佛下定决心,直接道:“大夫,您不必忌讳,请您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