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有什么关系,”艾薇说,“我们又没有什么需要互相告知的义务。”
辛蓝忠心耿耿地测算着情绪,发现艾薇虽然说着类似的话,但愤怒值正在迅速下降,她的心情也逐渐平静、平静到快要接近日常了。
不可思议,洛林还没有强行吻她。
储存着无数恋爱电视剧、小说、社会新闻的芯片即时运算、匹配,辛蓝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为洛林规划出新路线——
捧住她的脸,抚摸她脸颊,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小傻瓜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当然必须要告诉你”之类的话。
可是,洛林再一次令辛蓝失望了。
他没有靠近艾薇,反倒是往后退一步;不仅没有强行将她捧住强吻,还给她让出充分自由的空间。
黑色头发垂下,那双深黑色的眼睛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艾薇面前,艾薇发现,右眼中的那种沉郁的翡翠暗绿更明显了,像是青草要努力地一点点从厚厚冰雪下透出本色。这种璀璨的颜色又像深渊谷底的绿宝石,幽暗地闪烁着光芒,又被浓厚的夜色吞没。
“我想要告诉你,”洛林说,“不希望你会因此产生不必要的误解。”
艾薇说:“什么叫做不必要的误解呢?您就不怕现在您的话语也会让我有不必要的误解吗?比如误解您会额外对我多一些关注?或者,您会在意我的感受?”
她尽量将这些话说得若无其事一些,连续四个问句,每一个字都经过她大脑的详细删减、敲定,直到它听起来毫不卑微——
语气也是。
艾薇很努力地用平静的语气,让它听起来就像在问“您早上还好吗?吃早餐了吗?早餐吃的什么?好吃吗?”。
她用力握住的掌心里全是汗水,汗液像密密麻麻的小虫子。
“难道我对你的关注还不够多?我可没有那么充足的耐心对待每一个学生,”洛林皱眉,说,“好了,别露出这种小狼崽的表情,去第二实验室找你的队友吧,那个叫做荡荡的小男孩一直在看你,他应该有话要对你说。”
他说得太自然了。
那双大手甚至还拍了拍艾薇肩膀,是一个鼓励的姿势:“去吧。”
艾薇觉得这句话就像是在说“去吧,比卡丘!”
她的心情却微妙地好转了很多。
不远处的安雅,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两人交谈的声音算不上大,不会让她听到这些。她仍旧是那种冷淡的旧王朝公主的模样,在艾薇看过去时,她移开视线,凉薄地注视着墙上悬挂的实验室准则。
转身推开荡荡所在室验室的大门时,艾薇听到后面传来辛蓝崩溃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您刚才的行为,刚开始听没什么问题,实际上,您错过了很重要的节点……为什么还要加上学生两个字,把’学生’换成’人’啊!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谈其他事情?我承认现在状况的确很紧急,但您的幸福也很紧急啊,您就不能将事业心分一点在其他地方吗……”
后面辛蓝还在说着什么,语调太绝望了,就像去吃土耳其冰激淋、在众目睽睽下一手抓住冰激淋球、掉了甜筒那么绝望。
洛林的声线还是那么平静:“更多讲述你醒来的细节吧,我想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接下来,艾薇没听清,她的注意力被房间内的荡荡吸引住了。
他仍旧戴着大大的兜帽,挡住眼睛和苍白的皮肤。
作为坚持、一定要留下来的队友,荡荡用一句话就吸引住艾薇的注意力。
“你过来,让我闻一闻,确定一下,”荡荡说,“我从你身上嗅到了即将被严重破坏的味道。”
走廊上,辛蓝无可奈何地重新讲述一遍醒来的过程,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意识觉醒”,这种逐渐苏醒的意志,早在十年前就被洛林觉察。
只是,强烈的意志能够违背主人“强制休眠”的命令,这让洛林大为意外。
辛蓝不认为这算什么,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尽可能多地找到储存数据的硬盘或主机,’元’虽然可以操纵着删掉那些造人实验的数据,但只要曾经储存过,就会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迹,洛林私人的实验室中,冬冬擅长生物科学,春春则是恢复数据方面的专家。
还有,找到辛蓝和罗林的尸体;找到骨骼增长剂。
目前,这三项进度不仅全部为零,又下来一批吵吵嚷嚷、蹦蹦跳跳的幼稚园小朋友。
辛蓝非常能体谅洛林此刻的不悦,如果这件事发生在辛蓝身上,他现在已经准备好用枪杀死这些打扰进度的家伙了。
“郁墨的记忆只保留着这个实验室曾经的布局,也就是带着艾薇离开后的时间节点,”辛蓝低声对洛林说,“听起来,他的确是背叛了’元’,也想要帮我们杀掉’元’。”
“别那么乐观,”洛林说,“你知道,他会对我们隐藏一部分记忆。”
说到这里,松锋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他的脸色差劲极了,就连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病恹恹的,看起来就像患了某种犬类之间的疯狂疾病。
他阴郁郁地向洛林打招呼:“长官。”
洛林一眼就看穿他失魂落魄的来源。
“松锋,”洛林叫他,“我希望你能管住自己的舌头。”
松锋的头痛得要裂开。
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