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光(170)
这一科我们重叠,终于轮到了我。
我把那本笔记放在桌肚里,随手可以取到的地方。怕时常翻阅会让封面卷曲,还给它买了个牢固的封皮。
不过遗憾的是,某次活动课回到教室,我如常拿出翻阅的时候,发现书脊被人划了长长一道圆珠笔痕。
我当时心情并不好。
可能是发觉我脸色不对,我的同桌向我道歉,说他上节课不舒服,在教室複习英语的时候私自借阅了我的笔记。笔痕是他不小心划到的。
对方道歉的态度很诚恳,即便有无名火,我也只好按捺。
事后数天,我依然没从失落中走出。
原因或许是你留给我的痕迹太少,每破坏一点,我就会愈发不安。当时的我只觉时间残忍,明明没过去多久,我都快要忘记毕业日亲吻你的感觉了。
闭上眼,只剩那天瓢泼的冷雨,还有你因呼吸不畅而颤抖的眼睫。
你的新手机号留在我通讯列表里的第一行。
我想过在抵不过思念的时刻给你打电话,但最终,我什麽都没做。
那一年我们还在用着企鹅,看到你更新状态,我会第一时间点进去,反反複複看很多遍,企图得知你的生活和心情。
你不更新的时候,我同样也会点入,看你过去发的东西,看你的照片,看你给其他人的回複。
不过每次做完这些,我都会很谨慎地删除所有我来过的痕迹。
至今我都非常感谢想出花钱便能拥有删除痕迹这项特权的开发组。
后来因为一些社交软件的变迁,你很少再用企鹅。
我也跟着学会了玩新的软件。
不过我没有加你好友,所以看不到你全部的动态,只能三不五时点进去,搜你的名字,看最新的一条。
好。现在电影里他们在打篮球。
我说过它能帮助我理清混乱的大脑。心理学上有种说法叫做“再认记忆”,虽然不那麽确切,但我此刻就是如此。通过相似的场景,会让我更容易想起在浦城外国语的记忆。
你不一定记得,你夸过我打球打得不错。
原本那次,你是来找陈辙的。不过因为场上缺人,陈辙远远对你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便转头继续投入比赛。我当然也看到了你,你那天没穿校服,站在场边加油助威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我喜欢你穿的那条杏色百褶裙。
但当我看到别人用与我一样的目光去看你的时候,我又觉得那条裙子不那麽讨喜了。它应该长一点,再长一点,直到遮住你的膝窝和双腿。
我的占有欲来得莫名其妙,明明那时的我们还没有任何亲密联系。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冷静,在接过陈辙的传球时佯装不经意地望向场边。你的眼睛微微弯起,我猜你会夸我的。
当时的我一定像极了动物园亟待开屏的孔雀,明明心焦气躁,还要假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颗球上。
那场比赛我和陈辙的队伍以绝对优势碾压了对面。
下场后,他迫不及待地朝你跑过去。我趁他不注意撕走了他背后的号码牌。于是,我也有了正当的、向你跑去的借口。
你手里只有一瓶水,冰棱棱的,打湿了你的手心。
举了几次,你在我默不作声的目光里还是递给了我。
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大约在那一刻,全天下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
我朝你笑了下,接过被你体温化开冰块的水,假装很乖地向你道谢。如果不是需要僞装,我大概会让场上所有人都看到我不可一世的骄傲。
陈辙骂骂咧咧地叫嚣。
你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拎了一把他的耳朵,说:“快点,找你有正事呢。等得我都晒死了。”
如果你了解我当时的内心活动,一定会觉得我奇怪而疏远。
因为那一刻我好想好想,享受陈辙一样的待遇——被你拎耳朵。
这就是我需要僞装的原因。
我以为,我不正常。
第二天再碰到你,还是在球场边。你们班的同学在不远处跑圈,而你一个人坐在树荫底下,表情不佳皱着眉。
同一节室外课,我们又在同一片操场上。
我没有理由不去与你搭话吧?
我去了趟器械室,推了一筐老师需要的软垫和球,特意绕了点路,从你面前经过。很恰到好处地停下脚步,问,你怎麽在这?
你托腮望着不远处的操场,告诉我肚子疼,跑不动。
我当时没意识到是那种肚子疼,很天真地问你需不需要肠胃药。你说不用,我只能悻悻离开。
然而始终是不放心,我整节课都心不在焉。
你额角的汗很明显,我不确定是天太热,还是因为疼痛。
直到下课,我看到你和你的同班同学说了几句,而后她给了你什麽东西,方方正正一小块。依然是太远,我一下没反应过来那是什麽。
等你拿着它径直去了卫生间,我才后知后觉,可能是那种肚子痛。
我对这件事毫无经验,只能笨拙地寻求百度。
我看到有些医生会推荐服用布洛芬或是对乙酰氨基酚。在反複查阅,得知这两种药并无明显副作用后,我在第二节课后走出校门去了街角的药店。
可能世人确实会对好学生有所优待。
连学校的保安大叔都没有阻拦我。得知我只是要去药店后,还提醒我,街角的那家比正对大街那家绿色招牌的更加合算,且里面的药剂师非常耐心,会细致地回答所有问题。
他说的没错。
那位药剂师把两种药都摆在玻璃柜上,询问我是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