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竟也敢爱慕太子殿下(106)
琉琼王曾经说过, 赫连清霂仁善有余而魄力不足, 显现出来的便是性情软弱, 易受人拿捏。
赫连清霂一直知道自己这个弱点,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他已经决定为了终止赫连遥真的恶行、为了琉琼的未来而继承琉琼王之位, 他也并不想致赫连遥真于死地。
在药材和香料的事情上,赫连遥真没有做出任何辩解。
这样基本已经可以给他定罪了。
弑父、弑君, 无论哪一样都足够他被处死了。
但比起杀死他,赫连清霂更希望他能够改邪归正,若他愿意守在琉琼王的病榻前忏悔自己的罪行,或许还能争取到一个活命的机会。
“此事已经证据确凿,罪人赫连遥真应立即押入死牢。”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出言道,他并不赞同赫连清霂的说辞,他早便觉得赫连遥真言行异于常人,很令人生厌,如今他既然犯下这样的大罪,又岂能姑息。
长老一声令下,便有侍卫冲到赫连遥真面前,但碍于他一直以来的身份,并没有擅动他,而是指引他自己走出去。
赫连遥真自然不会理会,他斜睨了那位长老一眼,心想着日后成了王,必要取他性命。
“我要见父王,你们凭什么污我清白?”赫连遥真忽然跪下,与他的膝盖一同砸在地上的还有他的眼泪。
赫连清霂看着赫连遥真仰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难以抉择。
赫连遥真见他不说话,却露出那种令他恶心的痛惜的表情,不再等待,起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我要去找父王。”
“拦住他!”一个苍老的声音厉色道。
不明局势的侍卫们这才追了上去,然而还没迈出去两步,就被赫连清霂叫停了。
“让他去吧,这件事情若不能好好调查清楚,我也不能安心。”
一行人到了琉琼王的寝室,琉琼王此刻还安静地躺在病榻上,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而先这群人一步到达的赫连遥真正趴在床边,对着琉琼王哭诉不止。
“阿遥一片真心,没想到却害了父王。”赫连遥真满面泪痕,哽咽哭泣,情真意切,让在场的人全都驻足静立,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遥心里好难受,恨不得以死谢罪,来祈求父王的原谅,可是当初阿遥只是想讨您欢心,您看到那盒香料的时候真的很高兴不是吗?您那时候的笑容还一直留在阿遥心里,因为在那之前,您从未对我那样笑过。”
“阿遥……”赫连清霂轻声喊道。
在安静的室内,赫连遥真听得很清楚,那声呼唤中带着诉说不清的愧疚、懊悔、怜惜。
赫连遥真转过身仰头看着赫连清霂,一脸脆弱地祈求道:“哥哥,我能不能再看看‘陈心’?”
“陈心”是赫连遥真为他送给琉琼王的香料取的名字。
但赫连遥真当初对琉琼王解释这个名字的时候,说的是,此香气味清甜,有沉静人心之效,故名“沉心”。
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真正的“陈心”究竟是哪两个字。
当年,琉琼王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花了很多心思追求贵族呼延氏之女,天真的女人以为琉琼王真的对她一往情深,便坠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可当琉琼王不再需要她的时候,便将她弃之冷宫,她还以为是丈夫变了心,还日日妄想着丈夫能够回心转意。
赫连遥真从小便在母亲的哀叹、怨念中长大。
他总是听母亲说,她就是在怀孕的时候变得不好看了,王才对她日渐冷淡。
他总是看见母亲对着一件旧物又哭又笑,一天的时间就那么磋磨过去了。
偶尔,母亲也会有好心情,那时候她就会对他说她与王的往事。
在她的描述中,赫连遥真听出了一个英武非凡的男人对自己女人的珍爱,听出了一个女人的欢欣雀跃、无限情思与追忆。
那些回忆太过美好,身处冰冷现实之中的赫连遥真一直固执地认为,那些都是母亲的幻想。
他憎恨那个所谓的父亲,在他眼中,那个人并不是父亲,只是高高在上的王。
他憎恨所有缱绻缠绵的有情人,在他看来,那些爱意都是假的,蛊惑人心,让人坠入地狱。
母亲在病榻上寂寞痛苦地躺了两个月便郁郁而终,至死也没有盼来心心念念的人。
她死的清冷悲哀。
赫连遥真永远也不能忘记,母亲留在世上最后的容颜是那样的病瘦憔悴,仿佛被精怪吸干了魂魄。
她的手中死死地握着一只褪色的香囊,据说是王亲手制作送给她的。
赫连遥真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掰开母亲的手,僵化的尸体发出一声闷响,香囊落地,哪一刻,仿佛有一粒坏掉的种子在他年幼的心里生根发芽,猛然间便长成一只遮蔽心门的怪物。
他捡起香囊,按在自己的口鼻上,可直到他脸色涨红再也无法忍受时,他也只闻到了令人恶心的腐朽的味道。
芳香甜蜜,都是假的。
赫连遥真十二岁时亲手研制送给琉琼王的贺寿礼物“陈心”被下人呈送到他面前。
他打开放置香料的盒子,低头嗅闻,伪装的眼泪滴进香里,他眼中满是讥讽。
“陈心”,一颗枯萎在陈年往事里千疮百孔的心。
赫连遥真忽然身形一滞,慌张地抬头问道:“哥哥,这就是父王每日用的香吗?”
赫连清霂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这不是我送给父王的香,虽然味道很像,所用原料也大致相同,但我能分辨得出来,他们绝不是同一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