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薄情手则(191)
谢冰柔又向章爵马鞍之上打量,她微微有些奇怪。
章爵的马鞍上空荡荡,却没有别的猎物。可以章爵的武技,原本是不应该的。
谢冰柔忍不住问道:“章司马今日难道只抓住了一只小狐?”
章爵本来眉宇间有一缕微甜的笑意,可闻言却是沉了下去。他眼底流转了一缕恍惚,就好似有什么东西令他有些不快。
谢冰柔敏锐,有那么一瞬间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却没办法分辨清楚。
章爵只似漫不经心说道:“本来杀了一只老狼,我对带回来没兴趣。后来,我便再不想在林中狩猎,只随意打发时间。”
谢冰柔配合着轻轻哦了一声,章爵看来也是在摸鱼。
她眉宇间渲染了笑意,唇角也轻轻勾起,手掌又揉了这只小狐两把。
自己只是个小女娘,今日春猎有什么政治斗争想来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谢冰柔决意不去理会这些事。
章爵本欲向前一步,和谢冰柔说说话。可他虽踏前一步,身子却忽又轻轻一顿。
他已经换下了刺客装,又穿回入林之前那套衣衫。章爵看似凌厉,可他是个谨慎的人,也会注意一些小细节。
这套衣衫之上是没有血迹的,可章爵仿佛仍能嗅到一股子的血腥味。
他也不愿意靠谢冰柔太近了,生恐自己身上的血腥味熏到谢冰柔。尽管谢冰柔不可能闻得到——
但也因为心细,章爵亦顿时察觉到了不妥。
因为他自己虽穿原来衣裙,却发现谢冰柔居然换了一套衣衫?!
谢冰柔素青色的裙摆上修了一朵娇艳白牡丹,绣得极之精细。
章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怎的,章爵也忍不住想到了卫玄。他当然并不知晓今日卫玄遇险时有带上谢冰柔,可想起今日卫玄跟自己所说的话。
那时他问卫玄:“一定要在在今日杀了景重?”
卫玄嗓音一贯也是温和的:“一定要在今日。”
就像谢冰柔所感受到那样,卫玄看似高冷,但又并不高冷。卫玄甚至会很细致进行解释:“因为如此一来,今日景重纵然死了,既怀疑不到你,也怀疑不到我。”
“因为今日也是魏家欲图将我除掉的大好日子,我只会是另外一个险些遇害的朝中要臣。”
话解释到这里便足够了。
今日既然魏家有意谋害卫玄,那么死了一个景重,自然也是魏家为之。只不过卫玄是“命大”未遂,而景重却是已遂。
有些人走一步想三步,准备杀人时,连栽赃对象都已经想好,当真连捎带打。
章爵盯着谢冰柔那张秀美绝伦面孔,忽而想这些事可不能让谢冰柔知晓。
因为谢冰柔还是法律框架之内世界观,什么杀人必定偿命,不可私刑。至少大胤的朝廷应该对大胤百姓展露这样一个世界。
但其实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个世界,这里充满了阴谋算计,人命如草芥。
这时卫玄已至太子跟前。
他犹自穿着那件杀人时血衣,缓缓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有人处心积虑,欲要杀死微臣。”
春意透不进这里,外面的春光再明媚,仿佛也不能润透此处。
任是什么样的春光,仿佛也跟卫玄没什么关系。至少他也绝不会在春猎之会上捉只猎物,然后送去给心爱女娘。
卫玄嗓音更沉了几分:“臣奋力搏杀,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许是因为这几年藏锋,那些人低估了臣之武技。”
第066章 066
太子面色掠过了一缕阴沉和恼恨, 手掌也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许多人眼里胤帝身子孱弱,十分依赖侍疾的皇后。可对于他这个儿子而言,他这位父亲是玩弄权术的天才。
身为储君, 胤帝曾经教导他, 要为自己留一个护城墙, 以策万全。这个护城墙必然要是众矢之的,行一些僭越非分之举, 替主人做一些内心想做却恐怕引起动荡之事。
一旦狂风暴雨反噬,对方也可替主上挡一挡。
卫玄就有这么个功用。
年轻的储君不过是想大权独掌, 少上那么一些掣肘。可是尚未真正如何, 便有人想要猎杀卫玄。
为护住利益, 是否连自己这个储君都是可暗杀之列?
太子的面颊便泛起了几分冰冷,如染上一层冰雪。
卫玄嗓音却平静得像是冰水:“不过今日之事依微臣所见,倒是个莫大的好机会。”
他抬起头, 平时如深渊沉水般的眸子里亦是流转一缕光辉。
这厢谢冰柔抱着狐狸,跟章爵有一搭没一搭说话。
她忽而问章爵:“章司马,你说今日之春猎,为什么山都侯魏严宇没有去?”
章爵想,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魏严宇今日要留意全局, 发号司令, 令下属寻到他更加方便。而且,可能为了避嫌, 魏严宇还要搞个不在场证明。
证明他场都没有上, 哪里有机会进行杀人?
京中的勾心斗角里没几个干净货色, 在章爵看来,卫玄人在其中, 都算得上是清新脱俗了。自己虽杀了景重,难道景重自己就没有取死之道?
不过章爵自然不好意思将这些话给明着说出来。
他答得还很小清新:“这谁不知晓?谁都知晓山都侯是个爱妻之人,他那个妻子出身寒微,可不也得他欢心,成为了山都侯夫人?听说韩芸前些日子中毒,身子虚得很,他爱惜妻子,自然要在营帐中相陪,不能去春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