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薄情手则(276)
白薇颤抖着伏在地上, 面上也不觉透出了几分惶然。从前公主是温文尔雅的, 可如今却是积威日重, 一日比一日深沉。
这皇室血脉,果真是不可小觑。哪怕她们这些个身边人,也不免小心翼翼, 大气也不敢喘了。
面对昭华公主的质问,白薇本也是想狡辩两句的。可她终究不敢,又恐自己再触昭华公主之怒,故只得承认。
“奴婢也是为公主着想,那谢冰柔不过区区女官, 却跟小卫侯厮混一处。于是我便想放出风声, 干脆将这些话传一传。小卫侯虽喜用她,可又怎会真喜欢这样女娘?”
“别人眼里, 谢冰柔也不过是不清不白跟着小卫侯厮混。小卫侯不纳, 也绝不会有别的清白人家肯要这样女娘。”
“我也不过是想给公主出一口气, 使那谢娘子知晓些轻重。”
她在昭华公主跟前侍奉多年,也忍不住一直揣测公主心思。公主骄傲, 又痴恋卫玄,却不如一个小女官会献媚。
公主矜持,必然不肯放下身段跟个女官计较。
主人不吩咐,她自己却使手段替公主教训,哪怕做错了事,公主内心未必不欢喜。
想来自己责罚也绝不会很重。
然而这时她额头一疼,却是昭华公主用茶这么砸了过来。
公主性子素来清雅恬静,闲时也不过读书、赏花、作画、品茗。白薇跟随她许久,从未见过她露出半分粗鄙之态。
可如今昭华公主却动了手。
那盏茶砸破了白薇的额头,又在地上碎了一地,撒了一地的茶水。
昭华公主面颊也浮起了浓浓愠怒之色,显得殊为恼恨。
“我堂堂大胤公主,身份矜贵,我会因为捻酸吃醋,和宫中一个小小女官去计较?还是在你们眼里,我如今必定是满心嫉恨,对卫玄求而不得,对区区一个谢冰柔也嫉妒不已?”
昭华公主咬着牙,嗓音微哑,便流露出一缕恼恨,那张秀美绝伦面颊也泛起了铁青之色。
白薇终知晓自己言语失当,触及了昭华公主逆鳞,不觉甚为惊恐。哪怕自己额头被砸出鲜血,她也不敢去捂住,只压低头跪在地上。
“她的父亲不过是我祁氏臣子,祖上不过是个小吏,世家都算不上。若非父皇有心提拔人才,使谢云昭入太学,她也不过是个小官之女,也不会有个郡守父亲。朝廷怜其忠心,也不过是赏赐个侯爵头衔,封邑也不过几十。”
“这么一个女娘,你却觉得我会在意于她,忌惮于她?”
白薇不敢作答。
昭华公主身躯却轻轻颤抖,这宫婢不敢作答,可心里却是这么想的。不但白薇这么想,旁人都这么想。
怪只怪自己将爱意表露太明显,于是失了自己尊严。不过因为多得了些卫玄关注,旁人竟拿自己跟谢冰柔这个臣下之女相比较。
只因为多得了一个男子关注,谢冰柔就仿佛沾沾自喜,志得意满,以为连个大胤公主都要在她面前丢尽脸面。
那谢氏女虽未在昭华公主跟前,昭华公主却能想象出那女娘沾沾自喜的模样。不过多得卫玄几分亲近,就好似了不起起来。
尽管谢冰柔并未在她跟前,昭华公主仿佛也能想象出对方极得意样子。
她冷着声音:“哪怕是小卫侯,我也舍得让他去死,更不必提那些个借着他光辉的人。”
那言语如此冷酷,白薇也不觉怔住了,怎么也未想到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
好似全寻不着曾经清雅恬淡,只有一缕尊严受损冷怒。
公主的目光落在了白薇身上时,也是冷意森森,她缓缓说道:“至于这个婢子,也不必再留了。”
白薇通身发软,却也是被人拖曳下去
昭华公主慢慢捏紧了手帕,也觉得如今自己显得陌生。好似那日自己出口让卫玄去死后,就有什么东西变了,不过一瞬间,自己竟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倦倦的想,小卫侯自然也不会去娶谢冰柔,可是那些话她也听不得。
不娶谢冰柔,卫玄也会娶别人,至少会是个对他极有助力的妻子。
可她从前居然从未设想过。
哪怕暗暗向卫玄拜别,她也只觉得卫玄不会跟自己在一起了,全然未曾真正设想卫玄身边另有别人。
哪怕如今,昭华公主也盼着卫玄的婚事来得迟些。
可没过几日,便传来消息,只说定安王受小卫侯所托,向谢家提亲,要娶谢家的五娘子谢冰柔。
定安王是陛下族叔,喜爱京城风华,也不回封地,整日留恋京城,也不涉及什么政事。
也因如此,胤帝也跟他相处融洽,平日多有敬重。
如今定安王出面,替卫玄说亲,也给了谢家天大的脸面。
不过京城百姓听足了八卦,倒也觉得顺理成章,竟也并不觉得如何意外。
反倒是府中大夫人温蓉颇为忐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桩亲事事关重大,而家中男眷又在外地做官,大夫人也不知如何是好。
抛开这些,温蓉这个大夫人倒觉得这桩婚事不错。
卫府门第虽高,可家里长辈早就无了,冰柔纵然嫁过去也不必立什么规矩,在家里本来就是最大的。
小卫侯又生得俊美,如今又立下大功,京中贵女哪个不将她视作香饽饽?可这样一个男儿,却垂青谢家女娘,还这么郑重其事提亲,足见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