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薄情手则(310)
他说到此处,卫玄蓦然沉沉说了声好。
谢冰柔却在想,卫玄究竟在盘算什么呢?
太子说是比试,只不过是游戏。如若卫玄不敌,怕也是这么就死了。哪怕不成功,也不过是开开玩笑,至多不过将那些骨黑奴隶杀了了事。
此刻宴前的猎杀之戏却是开始了。
太子倒了一杯酒,这样一饮而尽,眼中却尽数是凛然杀意。
从前他也以为卫玄体弱,却哪里知晓卫玄宛如战神,武技更胜少年时。
那些骨黑奴隶已经走了出来,个个身着黑衣,腕缠铜环,皆极是健壮。
太子身为储君,自然私养杀手。他盯着卫玄,又想到卫玄借自己的势养成麒府,可当真与卫玄撕破脸时,麒府却全然不受自己所控。
他恼意未免更添了几分,面颊更有几缕恨色。
那些个骨黑奴隶先是赤手,忽又不约而同拿出了兵刃,齐齐向卫玄掠去。卫玄倒是容色冷肃,也未如何惊惶,他手掌一拂,腰间血雀出鞘。
伴随红光一闪,眼前那具身躯被卫玄斩做两截。
鲜血飞溅,太子宫中顿添了了血腥之气。
便连太子也微微意外,他虽不觉得卫玄会束手就擒,却未曾想到卫玄能毫无芥蒂在太子殿中使兵器。
哪怕杀了人,卫玄也淡淡不在意模样。
太子眼中渐渐浮起了戾气,就好似这些日子的羞辱齐齐涌上心头。若非自己当初提拔卫玄,卫玄必然是什么都没有。
恼意最盛时,他蓦然拔出了碧牙,掠前刺去。此刃之上沾染了巨毒,稍稍割破,已足以取人性命。
他要亲手杀了卫玄,以报复卫玄对自己羞辱。
卫玄却好似背后长了眼睛,长剑一带,一名骨黑奴隶被推至太子跟前,下一刻便被太子生生刺中。
接着那骨黑奴隶就被卫玄斩做两截,剑光向着太子掠来。
一旁亲卫相阻,以身为盾,方才使得太子退后,不至于被卫玄血雀所斩杀。
谢冰柔目不转睛瞧着,她蓦然身躯微颤,向前踏了一步。便在这时,一只手伸出来,死死扣住了谢冰柔手腕,耳边听着一个妇人嗓音:“谢娘子,外面凶险,这是往哪里去?”
谢冰柔侧头望去,便见着一个粗壮仆妇,手掌极是有力,扣得她手腕微微发疼。谢冰柔并不识得她,知晓多半是太子让她看着自己的。
大约是觉得自己想要逃走,所以如此要挟。
那仆妇一只手扣着谢冰柔,另一只手袖内寒光吐露,是一把极锋锐匕首。
谢冰柔看出对方要挟之意,也没有动弹。
太子被逼退之后,犹自冷汗津津。
他是要见识卫玄凶猛,可卫玄的凶猛又当真出乎意料之外。对方剑式大开大合,不过如砍瓜切菜。旁人皆说卫玄是个人屠,如今这副面目却终于展露于太子跟前。
此刻那些骨黑奴隶已经尽数被斩杀,卫玄本着杏色常服,如今衣襟之上也沾染斑斑血污。
尸首落了一地,卫玄慢慢擦去脸颊几滴鲜血,一手犹自握着滴血的剑。
那血雀上沾染血污,却似犹未满足的兽,森森未能回鞘。
卫玄缓缓说道:“臣之武技如何,殿下现在可曾看清楚了?”
直到此刻,太子方才感受到卫玄此刻是极怒了。因为自己扣下了谢冰柔,又诱他前来,欲图击杀。
卫玄是杀意尽展,寒意森森。
哪怕他语调是极温和的,却有无尽威压,冷得透人心扉。
太子从来未曾见过卫玄这般样子。哪怕他早知晓此獠狼子野心,但卫玄在他跟前一向也是彬彬有礼。
他手中犹自握着碧牙,这把如毒蛇利牙般的利刃被他反复涂抹了毒药,却没本事刺中卫玄身躯。
近卫早已经围在了太子身前,将太子死死护住,太子握着利刃的手却轻轻颤抖,竟无一丝安全感。
然而如今正是诛灭卫玄好时机!
卫玄是独身踏入殿中,便是有些个护卫,竟当真乖顺在外听令。
他厉声:“统领何在!卫玄谋反,竟欲行刺孤,还不将其当场斩杀!”
他身为储君,可蓄五百亲卫,人数不多,可杀一人足矣。
如今一地死人,卫玄手执利刃,孤傲不逊。说卫玄是刺杀,那便是刺杀,容不得卫玄辩解。
此事机密,他甚至未曾告诉那个意欲投诚自己谢娘子。
他只想行大事必然是要出其不意,母后都对卫玄如此隐忍,满世界还觉得卫玄是功臣。可能卫玄也笃定自己不敢擅自杀他,故而如此轻狂。
正因为想不到,那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眼下便是最好的光景。
谢冰柔紧紧攥紧手掌,她知晓卫侯处心积虑,又善于布局机深,绝不会是个鲁莽之人。
若卫玄今日带着几名护他的剑士,她许是相信太子突袭可成功。但卫玄当真独身前来,则必有后手。
旁边的仆妇看着谢冰柔,看谢冰柔盯得目不转睛,谁也不知晓谢冰柔在想什么。
那仆妇是太子的人,心里也禁不住猜测,想这谢娘子是当真想小卫侯死呢,还是舍不得?毕竟小卫侯人前对她可谓极宠。
这会武功的仆妇心内也只有太子吩咐,那就是关键时刻,以这谢娘子为质,对卫玄逼迫一二。
哪怕卫玄不受这要挟呢,试试总归是无妨的。
那些思量也不过是在几息之间,接着便是殿门大开,太子亲卫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