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薄情手则(91)
而最近,莺娘声称自己有跟章爵在一起。
谢冰柔想章爵看着风骚,确实像是个拈花惹草的样子,不像个正经男人。
当然卷宗之中也没有独独记载章爵,以莺娘复杂的人际关系,重点嫌疑对象可以整个长名单。
可谢冰柔却偏偏将章爵扯出来,单独说一说。
这么一番单独言语,倒仿佛听出些春秋笔法之意,让章爵嫌疑直线上升。
元璧的心不觉噗噗一跳,暗暗想莫不是谢冰柔心下怀疑章爵?
他猜估谢冰柔的用意,可能因为章爵是元后跟前得宠之人,日常又招摇。倘若皇后知晓凶手是这么个人,也许会加以包庇,并不肯秉公处置。
于是眼前的这位谢家五娘子也许便想要借力打力,而自己看着一向又与章爵不和,亦是极合适的借势人选。
他好似慢慢捋顺了谢冰柔的心思,于是眸子不觉幽了幽。
这谢五娘子果真是个善于算计的。
谁都不喜欢被人算计,元璧心尖儿自然升起一缕不快,他并不喜欢如此。
可耳边却听到谢冰柔甜柔说道:“元公子,你随我一道查案,听到我这样说,难道没有什么看法?”
元璧瞧着她侧过脸,一双黑漆漆眼珠子张望着自己,有几分俏生生味道。
换做别的女娘耍这么些个手段,元璧早便拂袖而去了。哪怕他对谢冰柔有别的企图,也不必理睬于她。
可元璧却听到自己口中说道:“哦,我竟然是在与你一道查案了?”
谢冰柔点头:“那自然算得上,你本就知晓我来石府是为了这桩案子问话,还愿意随我一道前来,不就是成心与我一道破案?”
说到此处,谢冰柔面颊也似透出了几分可怜:“我不好大张旗鼓,可我一个女娘孤身涉险,总是会有些害怕的。”
元璧心忖她当然会怕,京城已经是死了好几个人了,好几位皆是身份尊贵的贵族女娘。哪怕是谢五娘子,都要害怕得拉个人相护,生恐自己为人所害。
元璧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淡淡一笑。
他模样本来是秀润端方,却极少笑。这么笑一笑,元璧样子倒是添了些好看了。
谢冰柔顺水推舟说道:“既然元公子有意破案,不知对我方才所言有什么看法?”
元璧沉声说道:“我也没什么看法,那死去的莺娘生前秉性风流,招惹者众,并不单单对章爵有意。”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哪怕是在谢冰柔这个俏丽可人的小娘子跟前,这回答也挑不出什么错。
谢冰柔似有些失落,她小心翼翼试探:“元公子,你应该不喜欢章爵。”
元璧倒是爽快承认:“是不喜欢。”
他略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你们办案子,难道不是讲究真凭实据?想来你也不会无端因自己喜恶断案。”
谢冰柔和声说道:“说的也是,可是我心里就是有些怀疑他。”
那样言语里倒透出了一点儿任性。
元璧心忖她在旁人面前十分恭顺温柔,可在我跟前却有些张扬了,那是为何?
他原本并不能体会这些微妙之处,此刻心里也是透出了几分茫然。
两人一边策马前行,一边这么说话,倒似相识极久的老友。
这时一道身影却是悄然跟随,将这一幕瞧在眼里。
那人眼里分明有些恼火,死死盯着元璧和谢冰柔的背影。
那是一张张扬俊美的身影,赫然正是章爵。
奇异的是章爵并未现身人前,而是潜行跟随,仿佛有些小心翼翼。
章爵一边潜行,一边将手掌狠狠握成了一个拳头。
元璧十分可厌,谢冰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女娘总往元璧跟前凑,简直是不知死活。
他想着自己那日对谢冰柔生出的怜惜,觉得这小娘子在泥水里十分的狼狈,而自己还给她购了衣鞋。章爵很少对一个女娘这么用心,这般体贴,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仿佛喂了狗,对方一点儿也不安分,可半点不体恤自己。这私底下,居然还在嚼自己舌根。
此刻谢冰柔正背对着他,可章爵却能想得到谢冰柔面对自己的样子。
那女娘容貌白皙秀美,却有一双黑漆漆温柔狡黠的眸子,十分灵动。
有些人样子柔弱,可性子却并不柔弱。
谢冰柔伸出手指,轻轻将发丝拢至耳边,然后缓缓说道:“也不知晓那个死去的莺娘是什么性情,为什么会惹得凶手不快。”
元璧没有回答,似又变成了闷嘴葫芦。这倒也不足为怪,元璧一向是话少的。
他不搭话,可谢冰柔却缠着元璧说话:“元公子,你自然不熟悉莺娘,可不知跟这位石大人熟不熟?”
元璧不肯答话,谢冰柔就点名问他话。
元璧似被她缠不过,只得说道:“曾经很熟,可渐渐却很少来往,这两年只去过两次次,也没待多久。”
石府之中声色犬马,主君带头搞黄,整些个骄奢淫逸的享乐。元璧说自己不常去,倒显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其实他回答这些话,也并不是被谢冰柔缠不过,大约也是他自己想要说一说。
那些心思流转间,元璧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彼时自己是元家珍贵的明珠,而卫玄不过是全家被屠逃到胤都的孤儿。
他第一次见到卫玄时,作为元家长子,他端方而优雅,一举一动皆符合贵族的礼仪和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