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选的……就很不错。”
郑曲尺十分认同润土的眼力,从这边既可以纵观全貌,还可以左右移动,拉伸与战场之间的长短距离。
只见陡斜下方,便是宇文晟所在,他以对方完全估料不到的强悍杀伤力,解决掉了一批拦路之人。
他们见势不对,分别出动了不少近战的士兵,还有远程射杀的队伍,以牵制他的行动力进行围剿猎杀。
“这些卑鄙的南陈国人,竟以人海之术来围困将军!”
“你们四人护好夫人,其余人与我下车,全力支援将军!”
润土停好马车之后,就与车厢的其它人一道背起弓箭,想拉近射程距离,以最大程度的掩护来支援宇文晟。
然而,一来他们弓箭射程距离太远,威力大大减弱,只能造成极微小的影响,无法全力击杀敌人,二来论箭术的精准,他们不是营寨内最精英的弓手,当真做不到一箭杀一人。
“该死的!”润土暗恨握拳。
要实在不行,他只能抛下马车这头,直接从坡上滑下去与将军一同近身作战,杀敌护主。
车顶上的四位玄甲军内心焦躁不安,但他们得遵从命令,不得干涉战事,只专心护住夫人,他们一回头,却见将军夫人竟从箭囊之中取出了箭矢,还给它上了弦?!
之前他们多少知道夫人身上有些怪力,但这弓弩非同小可,旁边的玄甲军见她如此娇小一身躯却托举着这样一重物,还上了弦,顿紧紧张道:“夫人,小心些,你、你还是将它给我们吧。”
玄甲军朝前伸手,却见郑曲尺眼神一变,忽然对准一个方向,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已飞快射出一箭。
坡下,宇文晟手中雪亮的剑此时已经浑浊不堪,血色滴不尽,他每一次杀人,都会有种既恶心却又极度兴奋的感觉。
他常常会被这两种感受极限拉扯,导致他一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道时,人就会某一个时间内短暂失智,变成一具杀戮的躯壳。
他假面具下的“凤凰泪”此刻殷红似血,而它越红,越深,就代表着宇文晟的理智濒临崩溃。
但无人知道,一旦彻底陷入崩溃失智状态下的宇文晟,究竟会变成怎么一个怪物……
他一双魔性邪恣的眸子,正正瞥向后方一偷袭之人,但不等他出手,下一秒那人却高举着刀,中箭而茫然倒地。
他微微蹙眉,或许是一种感应,他一转头便看向了盘龙马车的方向,只见车顶之上,郑曲尺正举弩而立。
此刻的她与以往的她,全然不一样了。
她眼神冷酷如同她手中的兵器一般,那标准的射姿,干净利落的弩术,任谁都无法猜到她之前还是一名拿下了“霁春匠工会”翘楚的工匠,而非一名专业杀手。
第208章 放郑曲尺
宇文晟忽然想起了一件尘封在记忆当中的往事。
当初在福县,他假扮成“柳风眠”,也曾在路上遇到过一次偷袭。
那人躲藏在暗处,冷不丁地射出一箭,她的箭术高超远胜他见过的所有人,那一支箭又急又快,且是环环相扣来势汹猛,但最后……对方却倒戈相向,放弃了这一次射杀行动。
当时他便十分不解对方的矛盾之处……
还有后来在福县郊野的渡口,他故意失手于陌野被擒,也是一个藏头露尾、箭术非凡之人,在暗处相助,那人仅凭一人一弩,便巧妙击破了陌野的机关要害,救出了他……
后来那人被墨家的秋带走,以致于他并未查明对方身份,他心中曾经不解的疑惑,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答案了。
所以……是她吗?
是她吧。
除了她,还有谁既想杀他,又会救他呢。
他分明正处于危险当中,周围刀剑相向,杀机四伏,可偏在这种紧张、严峻的时可,他却笑了。
一如现在一样,她面对危险与困难,从来都不会选择逃避与退缩。
哪怕她厌恶他、痛恨他,内心一直不肯原谅他,总想与他和离后逃离他的身边,可是她在他危难之际,却会留下来,肩负起身上的担子,与他并肩作战,不离不弃。
这就是郑曲尺,这就是当初跟他承诺过,只要他娶她,就会排除万难来养他的人。
他当时听着,只觉得别开生面,甚是有趣,其实从未当过真话听。
但后来他见识到了她贫穷的家境,她努力赚钱养家、养兄妹,还有养他,但从不抱怨、从不苛责别人在她身上汲取养分与血液。
她乐天知命,待谁都好,也待他好……却不能只待他好。
宇文晟虽然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遮盖住了自己本身的容颜,但没有人会错认邺国的“活阎罗”,他就像从地狱复活归来的腥冷腐坏之物,拥有世上最妖孽蛊惑的容貌的同时,亦有着地下生物的残忍与嗜血。
他此时的笑,没有给任何人一种温暖和善的感觉,在他们眼里宇文晟这一笑,分明就是嘲笑、讥笑、冷笑或者是变态的笑。
他、他如此反常一笑,该不会是要准备大开杀戒了吧?!
——
“夫、夫人好、好箭术啊!”
四个玄甲军就在她旁边,刚才她那一下,着实叫他们惊愣住了。
可他们一时也分辨不出来,夫人这一箭是凑巧,还是她本就身怀绝技。
学过射箭的人都知道,固定的靶子只要多加练习,总能射中,但移动中的靶子却就难了,这没有几年的功底在身根本不可能做到,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真正叫他们吃惊的是,夫人刚才的动作连贯而迅速,准头还完全没有偏差,直中偷袭的敌人,这就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