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类人若县里有工事也会强制召集,但会付钱,倘若是其它县、郡,不属于当地户籍地的服役条件,那就得凭个人意愿了。
所以,福县的石匠都必须得干,而别的地方拿钱招募过来的石匠,则可以有退路。
事后,郑曲尺对自己先前的一系列行为,做了一个粗劣的评估。
“我这算……自投罗网吗?”
人县里只招石匠,可她倒好,变着法子、托着关系将自己塞进石匠队伍中,最后跟其它石匠一块打包送到千人坟修城墙去。
单扁的表情比她还哀怨:“算,为了任务,我也必须得自投罗网!”
他也不情不愿的摁了手印,那公文上满满写着的内容,其实可以很精炼的总结以下四字——生死自负。
——
这次工匠上路跟上次不同,没有板车接送,他们排队走山路,爬了近一个时辰,来到了一处暂休憩的寮棚,也看到了等候集结的官兵。
他们先是清点人数,轮到郑曲尺时,先是惊讶,然后就用一种看笑话又奇怪的眼神扫视她一圈,估计是嫌弃她这小身板。
郑曲尺早习惯了这种歧视的眼光,她心态好,想着巨人国里见到个小矮人,可不得逮着稀罕多看两眼。
她决定了,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她得再增加百分之二十的饭量,她现在还在长身体,对比桑大哥的身高,她就不信她的基因会突变,一直就这么矮!
一路上由官兵引路,维护路上秩序,翻山越岭。
郑曲尺看到,这些工匠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携带着一、两样家伙什。
可唯独她跟单扁两手空空,两袖清风。
他们的家伙什一般都是铁器制品,铁这玩意儿属于管制品,不仅贼贵,还不是一般渠道能够大批量搞得到的。
因此,郑曲尺还以为官府会分派给石匠们,但看他们这架势,难不成这些工具还得自备?
她赶紧问单扁:“你也没带工具?”
单扁好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又没干过石匠活,哪知道要带些什么?”
郑曲尺想了一下:“就二锤、钢钎、锤子、錾子之类的。”
“这些我都没有,大不了到时候开工,咱们俩就负责搬石头,再说拿了这些东西,你就会锻打采石的活了?”
他反正不会这些,他又不是万能工匠,搁哪行都能发光。
第56章 极限救援
郑曲尺虽说有一身天生怪力,但的确也没干过锻打采石的活。
不过,县里斥巨资招募的不是高级工种吗?难道他们还得负责采石场,当石农开荒凿石?
算了算了,这些事情想太多也无济于事,等到了鬼羧岭后再见机行事吧。
“秋呢?”她问。
两人慢吞吞缀在工匠队伍的最尾端,跟前方的人拉开了些距离,悄悄谈话。
单扁用手指顺了顺卷曲的落腮胡,说:“他说等找到机会就会跟苦役一块儿混进来。”
郑曲尺早猜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了,所以已然处事不惊。
就他们这雷打不动的铁三角,一时半会儿注定是谁都拆不散的了。
“你刚说你根本不会石匠的活,那你是怎么混进来的?”她奇道。
单扁扬了扬下巴:“我偷偷动用了些关系。”
郑曲尺顿时用一种听了“沙雕笑话”的眼神瞅他:“你有关系,你就不会找个别的活,为何偏偏要来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假石匠?”
说起这个,单扁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你以为我想来干这累死累活,还不是屈师找秋给我带话——”
说到一半,单扁就警觉的闭了嘴,最后支支吾吾憋了一句:“总之,一切都是为了任务。”
屈师?
又出现了一个她不认识,但他跟秋却知道的人。
这个屈师想必是墨家的人,而他只见秋,任务也悉数交待给了单扁,她再迟钝都明白,敢情就是在防着她一个人呗。
呵,难怪人“桑瑄青”要选择叛变,就他们这种非法恐怖组织,还搞内部分化孤立、隐瞒利用,搁谁不黑化!
“行了,不用说了。”
她神色有些冷漠。
单扁拿余光觑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跟她解释些什么,表情有些尴尬纠结,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
等到了鬼羧岭地界时,山浪峰涛、湿寒阴冷,寒雾笼罩着整个半山腰,像一条蜿蜒滑动的银蛇。
郑曲尺这一趟山路走过来,浑身都是汗,也不觉得冷。
她抬起头,看着连绵起伏的山岭,觉得这些山体的形状跟在平原时看到的大不相同。
刚从别的山坡远处眺望,只觉它雄伟蓼萧,绿植覆盖面较少,土石裸露在外的白褐色比较多。
但走近了,在山脚处一看,却是十分层叠、杂乱,似乎随时可能会倾倒下来。
不过这都是错觉。
他们这些石匠统一被安排到山谷中临时搭建的棚户内,然后府兵过来组织人员,安排上面指派的前期清扫工作——搬乱石。
郑曲尺终于确定,他们这些人的确属于啥都得干的范畴,别以为官府的钱好挣,那全是拿汗水跟劳力换的。
当然稷下学府的原随、银枭两位工匠大师自然不用干这些。
他们的职位就相当于是负责建造施工的设计、组织并监督施工的工程技术人员。
说白了,这项工作就是郑曲尺以前干的。
可现在,她洗号重来,混的级别不够,只能当着最基层的建筑工人。
休息了一夜,天微微透亮,他们就被敲锣声吵醒,府兵让他们在彻底天亮之前,到鬼羧坡的雉山附近,去将垮塌的城墙废墟残石清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