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28)
沈誉指尖动了动,将视线移开,又想到什么,“对了,回来时碰巧遇上信使。”
他抬起一只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找出一只信封递过来,“你家里寄来的,我猜你也一定思念娘亲了罢。”
“娘亲给我写了信?”
云朵抬起眸子,期待地将信接到手上。
才刚看清信上落款,一张脸登时煞白。
是云夫人寄来的。
第18章
这阵子过得太安逸,连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如今收到这薄薄信纸,仿佛又能听见嫁人前云夫人说的那些话,一声声一句句恍惚间又响在耳边,字字利如尖刺,扎得连呼吸也疼。
沈誉就坐在对面,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人打量一番。
自将信递过去后,这人便一副丧魂失魄的模样,仿佛手上握着的不是信纸,更像是什么夺命的生死簿。
他单薄的眼皮轻轻抬起,一抹疑虑转瞬即逝,淡淡盯着那双难掩颤抖的手,声音淡了几分道:“怎么了?”
云朵只觉得手上握着千斤重的东西,压得她连头也抬不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发出声音。
“无、无事...”
男人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
简单的动作却惊得云朵一抖,急忙将那信封捂在胸口。
沈誉觉得有些好笑,“我若想看早在拿给你前便看了。”
云朵指尖收紧,脸上红白交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她害怕自己不小心就泄露了身份,更不知晓该如何做到答应云夫人的事。
心底越想越急,转瞬间眼中竟是蓄起了泪。
这让云朵更加慌张,不过是收了封信就哭起来,沈誉看见不是更让人生疑。
“是我疏忽,竟忘了你独自嫁过来,王宫里又无亲无故,才让你这般思念云夫人。”
男人的声音意外的温和,细听还带着浅浅的安抚,“这样,下个月正逢母后进山斋沐,到那时我带你回趟娘家如何?想来我的确该去看看你爹娘的。”
云朵极力忍耐着,才没让眼泪落下,只是一双睫羽到底还是浸湿,小小的一簇粘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可怜。
她小心地吸了吸鼻子,顺着沈誉的话回道:“多谢二爷体恤...”
男人突起的喉结滚了滚,目光难得游移不定,像在考量什么。
过了会儿,又摸出个什么东西伸手递过来。
云朵抬眼。
是一块手帕。
沈誉抿了抿唇,说:“擦一擦眼泪...还有嘴角的果泥。”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思念之情伤怀的人瞬间便只剩下羞赧。
云朵飞快地抬起手,用指尖掩在嘴角。
男人歪了歪脑袋,“这边。”
“...”
云朵一张脸臊得通红,伸出手接过帕子。
柔软的,还带着淡淡的余温。
她方才究竟是怎样一副荒唐模样。
一想到此处,云朵就忍不住用帕子将半张脸都遮住。
沈誉轻咳了声,站起身道:“我有些饿了,去看看饭好了没。”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男人的衣角也消失不见,云朵才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云夫人再次提起她的身世,直言自己不计前嫌,将她们母女二人接了回来,还许了她这样的好人家,又说起阿玉兰近来治病吃药花了许多钱,警惕她不该忘本,得趁早报恩才对。
云老爷膝下只有一子,偏云府的长公子是个不成气的,连考了几年的功名也未中举,云老爷花了重金找了好些关系才为其谋了个半大的差事。却没想云老爷一贬,云公子也跟着贬到了边境苦寒之地。万幸的是,当差的地方正好也在绥地。
云朵自然明白云夫人的用意,只是...
她和沈誉半分亲密也无,连仅有那几回牵手也都是逢场作戏,又该如何像云夫人信上说的去吹那枕边风?
莲香从屋里出来叫她,饭做好了。
云朵急忙将信纸收起来,却不知该藏在何处,迟疑了会儿,索性塞在胸口单薄的衣襟里。
因为提前交待过,晚饭做得还算清淡,却毫不含混,连瑶柱羹里的豆腐也比平日里的嫩了些。
莲香在桌边站着,用筷子一点一点将夹在藕间的葱花捡出来。
云朵也不知道那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是莲藕和一种茭混在一起清炖,再腌在捣碎的水晶脍里,嫩白间夹着点点葱绿,不单品相好看,吃起来也绵软爽口。
看莲香挑得认真,料想沈誉应该是喜欢的。
果然,没过一会儿,剔好的藕就进了沈誉的碗里,男人没说什么,默默地吃了。
目光微微一瞥,和她探究的视线对上。
云朵咬了咬唇,问道:“二爷既然不喜欢葱,怎么还要放?”
厨房的人该知道他偏好的才对。
沈誉还没说话,莲香倒先替他答了。“二爷的确不爱吃葱,却不能少了葱味,菜里能放葱,吃进嘴里的,却沾不得一点葱...奴婢到现在也不懂他这是什么歪理呢,只好每回都将这些葱段一点一点捡出来。”
云朵细细品了番她这话,觉得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似懂非懂地小口吃饭。
沈誉解释道:“若是看不见,就能当菜里没有放葱,勉勉强强地就吃得下了。”
云朵更糊涂了。
看不见,舌头不是还能尝出来?
但她没继续问,只是不自觉地放下筷子,似是在下什么决心般踌躇地坐在桌前。
沈誉不动声色地继续喝汤,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
终于,身边的人总算动了。
云朵抬起头,望着站在一侧的莲香,声音高了几分道:“让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