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33)
前方已看不见沈誉的身影,云朵停在转角,一只手扶着石柱,另一只手还得提着灯笼,待缓和一些后才再度跟上去。
道观不比王宫通明,进了后殿后,四周都黑漆漆的,更显森然。她又是头回来,一下子便迷了方向。
脑海里不自觉地又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鬼怪故事,分明是空无一人的长廊,刹时间却仿佛被什么挤满了...
耳边呼啸而过森冷的穿堂风,灯罩里的烛火明灭闪烁,堪堪没被熄灭。
莫大的恐惧迅速席卷一颗心,云朵怔怔地停在原地,再没心思去管双腿的疼,提高灯笼一点点往前探。
可往左不是,往右也不像。
她该出声喊一喊沈誉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带着浓厚的鼻音。
“怎么停在这里?”
即将陷入绝望之境时,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紧接着,熟悉的甘松香气被风吹进鼻腔。
云朵猛然回头,沈誉就站在身边,手上提着另一盏和自己一样的灯笼。
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下来。
“二、二爷...”
沈誉目光难得明显地在她身上打量过一番,眉头轻轻蹙起,道:“这边路不好走,若是迷路了不好找,跟紧我。”
云朵点头,有些发颤的手握紧了灯笼。
一只手伸了过来,“我来。”
云朵抬眸,昏暗中和沈誉目光相接。
男人不等她回答,先一步接过灯笼,和自己手上的并在一起。
光团变得小了一些,却将两人更亮的簇拥在一处。
“六清观自建观以来已逾千年,的确陈旧了些,灵气却是十足的。”沈誉垂眸,看向身边还有些惶惶不安的人笑了下,“不必害怕。”
云朵呼吸已平稳了许多,嘴唇仍轻轻咬着。
沈誉瞥了眼她绞在一起的手指,又解释道:“方才我心里在想事,便没注意你在身后跟丢了,并非故意将你扔下。”
男人的步子变慢了,云朵即便走路时还是疼,却不像先前那些又急又快。
她也能分出一点心,抬头用目光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
还是有些变化的。
不过半个月,下颌的线条更凌厉了些。不说话时紧绷着,像是山门石壁上的雕刻。
沈誉眉间舒展,似乎还噙着浅浅笑意,不经意地瞥过来,将那偷瞧的目光捉在半空。
他唇角微微弯了弯,大方看向身边的人问道:“山路不好走,你今日就是这样上来的?”
“是。”
云朵低着头,认真盯着脚下的青石板路。
男人手略微抬高一些,“莲香没来过,估计也不懂这些,以后再来最好穿些轻便的,今日天气还不错,若是遇上下雨天,你这一身只怕是不能看了。”
云朵脸上热起来。
她今日穿的正是沈誉派人给她做的裙子,这裙子她甚喜欢,来时也没想过山路如此坎坷,眼下不单沾了泥,连一双靴子都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早知道会在这里看见沈誉,就不穿了...
路不算远,有沈誉带着,不多时就回到了先前住的那间屋子。
这间院子拢共三间屋子,但除了这间似乎没再住别人。
云朵不知所措地看见男人关上门。
这间屋子不像菡萏居有另外的矮榻,除了一张床,就只剩了一张桌子...
沈誉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将蜡烛的火换到灯盏里,整间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很快就有敲门声响在外面。
云朵上前开门,来者是个小厮,手上端着一盆热水,热切地问:“二爷要不要沐浴?若要洗,小人这就去打水来。”
沈誉坐在桌边,一条腿起来踩在椅子上,是他平常的模样,漫不经心道:“今日太累,明天再说。”
“好勒,那小的便将热水放下。”那小厮说着将热水端到一边的架子上摆好,转头看向云朵,“若有别的需要姨娘只管来唤一声,小人就在院子外候着。”
云朵看了看沈誉,点点头,才将那小厮送走。
屋里重新静下来,连外面的风声也再听不见。
云朵停在原地思忖了会儿,才走向床铺间。
果然,不过离开这一会儿,床上便多了个包袱。
不用看也知道是沈誉的。
包袱里面只装了一套换洗的衣服,云朵取出来,又拿了干净的布巾浸入热水里。
沈誉已经站了起来,神情专注,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云朵犹豫了会儿,默默上前,轻柔地给他脱下系在腰间的帛带。
是有些硬的皮,上面还留着淡淡余温。
将腰带对折好放到一边,又去解男人腰侧的襟扣。
伴随着襟扣的解开,那股隐约的甘松也越来越明显。
沈誉大概最近的确劳苦奔波,连领口处也染上土色,随着喉咙处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
云朵整张脸都被烧红,手指微微发颤,尽量忽略他喉结处的滚烫,一点点松开复杂的领口。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了上来。
云朵身形一颤,却没将手移开,只是怯怯地抬眸,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男人拉开她的手,嗓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沙哑,“我自己来。”
才刚松开,那只柔弱无骨的手竟是折返,再次移到领口处,继续解着繁复的扣子。
沈誉拧着眉,眼底升起一股诧异。
喉结起伏的弧度更大,他正要说话,却先一步看见面前的人开口。
云朵耳尖红红的,绯色一直延伸到脖颈深长。
她低着头,轻声道:“我...我没有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