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2)(49)
楚略的眼中,满是怜惜与爱恋,更带着一丝歉意,一眨不眨凝望着自己。
“慢慢嚼吧,你身子弱,别总顾着我,自己也总要吃一些的——”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丝丝宠溺,“来,嘴巴张开。”
君浣溪瞪大了眼,在那一片柔和的波光之中,根本无力拒绝,微微张嘴,将饼粒含了进去,慢慢嚼起来,冷硬的干饼,居然会那般香甜,那般可口。
刚咽下去,第二口又喂了过来,接着,瓦罐也凑过来。
“还不是很冷,赶紧喝吧,再冷些,喝下去肚子会痛的。”
喉中发干,自然老老实实张嘴,喝下一大口之后,方才醒悟过来。
这个楚略,居然也会用柔情攻势,而且用得这样好。
亏自己还经常念叨那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却不想,是弄反了对象!
“敢阴我……”
低哼一句,伸手挡住他又喂过来的饼粒,直接捻起反喂回去:“我已经吃了那多口了,现在该你吃了,你吃,你吃啊。”
“浣溪,你好凶。”
君浣溪被他这么一说,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也是恨恨道:“谁叫你不自觉,这么大的一个人,一点东西都不吃,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
“浣溪,我不饿,你吃吧。”
推来推去,一个不慎,饼粒却是掉进了石缝。
“呀,糟了。”
蹲下身来才发现,自己手指纤细,都没法伸得进去,他就更不用说了。
正在懊恼之际,大掌轻轻罩上头顶,抚摸着那一头被风吹得凌乱干涩的发丝,稍微一个用力,便是将她的头发按进那宽阔坚实的怀中。
“浣溪,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若是跟他们,绝不会……”
“胡说,我哪里委屈了,我开心得很!”抬起眼眸,望着那满面心疼的男子,微微笑道:“略,我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我不觉得委屈,相反,我现在觉得很好,比方才那妇人好,比路上遇到的很多人都好。再说,等过了湄河,到了昌黎,一切就好起来了,以后回了宛都,便只会更好。”
楚略不再说话,只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
过了半晌,两人分开,看着石头上的瓦罐和干饼,相视而笑。
“我们一起吃吧,一人一口,你先吃。”
君浣溪说着,将那小半块干饼与菜粥都凑到他嘴边,看着那干涸的唇角,急声催促:“先喝一口粥,润下喉咙,然后就咬一口饼,快啊。”
“浣溪啊……”
“你不吃,我也不吃,你信不信,我端去给那边的难民去。”
“别,我信,这是我为你找来的,我舍不得……”
楚略长叹一声,终于张开嘴,小口喝粥吃饼。
大手随即伸过来,将瓦罐与干饼一齐接了过去,反过来一口口喂她。
你来我往,终于吃完最后一口。
楚略衣袖伸过来,仔细帮她擦去嘴角的饼屑,再牵着她的手,慢慢朝来路走去。
“我很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有饭吃,有衣穿,能够住进不会漏雨的大房子,再不受人欺负,遭人唾弃。”
“略,你已经做到了。”
“也许吧,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苦最悲的人——”他举目四望,眼神有些迷离,轻轻叹气,“现在我才明白,还有那么多人比我更苦,比我更悲,比起他们,我算是幸运的了。”
君浣溪张了张嘴,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曾经以为,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这不知名的落后朝代,与愚昧为伍,与古人作伴,自己是那样倒霉,那样可怜,如今想来,跨越千年,能遇到一个自己倾心相爱的男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一路上,更多的难民迎面而来,行路极其艰难,特别是遇到患病虚弱之人,耳闻哀声不断,连之前偶尔看诊施救都是不敢,因为一旦暴露自己的医者身份,立刻就会被围合阻拦,磕头求救,别想再前行半步!
又过七日,一行人终于到得湄河。
河水湍急,激流奔腾,河面极宽,其上看不见一只渡船,站在岸边,看着对岸的景色,只觉渺小虚幻。
李远负责去勘察地形,回来时,却是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因为战乱,原本在河上打渔渡船为生的几户人家,都顺流而下,往湄河下游的城镇去了。如今要想过河,须得沿河而上,走去距此一百多里的河床狭窄处,那里倒是有一座浮桥,可供人马过河。
然而,一百多里的路程,道路崎岖不说,还会遇到更多的难民涌来,行路速度侩慢得不可想象,没有十天半月,想都别想。
别说宇文明瑞的身体会受不了,就是距离自己为宇文敬定下的日期,却是大大的超过了。
天子之疾,是否控制得当,会不会……已经恶化?
湄河,这该死的湄河,到底怎么办才好?
北风呼啸,天上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
宿在离河岸不远的一处破旧草庐里,君浣溪不住踱来踱去,几乎要将自己的头发扯光。
“没有时间了!怎么办,要不是我水性不够好,我就这样真想游过去!”
楚略寻了些枯枝,点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坐在边上只是沉思。
李远和赵谦本在一旁小声商议,听得她这番自言自语,皆是摇头:“就算水性好,这样冷的天气,下水非得冻僵不可。除了楚统领,我们几人都是支持不对对岸的,更何况,太子这身子……”
君浣溪望一眼那火堆旁沉沉睡着之人,轻声叹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明日一早,我们还是沿河而上吧,呆在这里总不是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