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风月(246)
挂了电话,梁矜上唇边的笑容也僵硬到可以敲碎的地步。
她把手机一关,拖着步子回到了方信鸥的病房外。
这是为罪犯专设的病房,重重把守。
刚才梁矜上请求进去见方信鸥一面,被严厉地拒绝了。
可是她这次再走回来,门边看守的人员居然退让开一步。
那无声的默许,让梁矜上觉得荒诞又悲凉。
是受了谁的吩咐,不言而喻。
这既可以看成是商锦康见她还算乖顺,给的一点甜头。
也可以当做他在示威——他在告诉梁矜上,只要他想,方信鸥的命就是被他捏在手里的。
但梁矜上现在什么都不想想,推门走了进去。
有一个医生在给方信鸥调仪器,见梁矜上走进去,知道她是病人的亲属,便交代了一下病情。
利器伤到了肺部,因为从监狱转过来需要层层手续,耽误了一点治疗时间。
只好切除了一半右肺。
梁矜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捂着脸,整个人缩成一团,来抑制心底绵延不断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膝盖被碰了碰,她抬起头来。
方信鸥不知道什么时候麻药醒了,睁着眼睛,正在看着她。
目光慈爱宽和。
梁矜上霎时被天大的委屈击中,嘴巴动了动,眼眶就彻底红了。
但她还是强行忍住了,叫了声,“爸爸。”
方信鸥肺部动了大手术,切开的气管还戴着呼吸机,没办法张嘴说话。
只能朝着她眨眨眼睛,带着笑意。
他的手微微一动,朝梁矜上招了招,让她坐近点。
梁矜上坐到床沿。
方信鸥抓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他刚过了麻药,动作很慢,但梁矜上却很快分辨出来,方信鸥写的是什么——
[你妈妈呢?怎么没来?]
梁矜上的心一寸一寸地落下去,包括垂着的头也不敢抬起来。
事发突然,她又乱成一团,一点也没想起来这个埋得很深的雷。
爸爸醒来,看不到妈妈怎么办?
他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陆柔怎么可能不出现?!
第226章 般配
梁矜上一沉默,整个病房就真的只剩下仪器的声音。
如果不是刚才一直沉浸在被商锦康的威胁,和对商遇城的愧疚中,她不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连接在方信鸥身上的仪器,各自发着“嘀嘀”“嘟嘟”的声音,就像炸弹无情的倒计时。
那颗梁矜上苦心隐藏多年的炸弹,处在即将爆炸的边缘。
梁矜上后悔上次探监的时候,没有鼓足勇气把真相告诉爸爸。
那样至少,他不用在这个最糟糕的时刻,身受重伤,还要遭受那么大的打击!
梁矜上的嘴唇抖了抖,鼓起勇气抬头。
“爸爸……”
方信鸥握着她手掌的力道却陡然加重了一下。
虽然依然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但梁矜上却顺势闭了嘴。
方信鸥没让她说下去,而是在她掌心划道:[你妈妈是生病了吗?]
梁矜上心底一痛,鬼使神差地立刻点头,“嗯嗯!”
方信鸥的手一松,“啪”地掉回了到床上。
而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模样令梁矜上心生不详。
她知道自己刚才点头太快了,心虚得太明显。
梁矜上偷偷观察方信鸥的神情,他一直闭着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梁矜上关了手机,看不到时间。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点,商家的家宴肯定已经开始了。
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去想,商遇城等不到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他会当场翻脸?
还是会顾全大局,在众人面前与乐悠和谐相处?
心底思绪纷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方信鸥的呼吸机开始发出的沉重喘气声,“呼哧、呼哧”。
他很痛苦。
是麻药的效果过了。
“爸爸?爸爸?”梁矜上站起身来,替他擦了擦汗,“是不是很痛,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打止痛药。”
刚才医生在离开时,提醒过她,肺部切除手术后,大部分人需要用止痛药。
那种疼痛,光靠扛是扛不过去的。
方信鸥冷汗涔涔的手却突然一把抓住她,睁开眼睛,幅度极小地摆了摆头。
是不要止痛药的意思。
可他额上的青筋和冷汗,显然,他非常难捱。
梁矜上还想再劝,但方信鸥拖着她,执意不肯。
有时候,身体的疼痛反而是好的。
至少人没有心思想别的事。
梁矜上对上方信鸥的眼睛。
那双一直有神的眼睛,此时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别的原因,蒙上了一层黯淡。
他勉强抬手指了指电视,让梁矜上打开。
他已经太久没有接触过外面自由的空气了,哪怕是看一眼电视都是奢侈。
梁矜上一想到这个,喉底的苦涩几乎要漫上来。
她开了电视,替方信鸥调台。
当画面闪过本地的一个娱乐台时,梁矜上按着遥控器的手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豪门联姻大曝光,商乐两家疑好事将近——”
今晚发生的事,这么快就上了晚间娱乐新闻。
如果商锦康没有提前安排通稿,梁矜上是绝对不信的。
但画面上,商遇城和乐悠并肩,一起走进商家豪宅的照片却也作不得假。
商遇城之前的话说得再硬,照样也会为了全商锦康的面子,顺势配合。
梁矜上看得发愣。
这种非公开的家宴,记者只能远远地拍,新闻也只用了一些“疑似、猜测”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