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金娇(97)
“娘!哥哥!”她声音忽然大了起来,眼睛也随即张开,惊魂未定般地看了看四周。
痛,哪里都痛,尤其是脑袋,就好像嵌入铅块般沉重无比,她想抬头撑肘坐起,可身体像是不听使唤一般,也根本听不到身旁那两个女子在说些什么,眼前只有胡乱晃动的光影,所有的思绪都被身上的酸痛吞没。
半晌,她才似有了精气神,也有了力气,眼前的东西逐渐清明了起来。
看着身旁那两个欣喜却又泣不成声的人,她才恍惚间意识到什么——她记得自己撞上了刀子,应是不可能活下来,这是哪里?
“两位姑娘…”她刚开口,便察觉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又诧异地清了清嗓子。
两人听见她对自己的称呼俱是一愣,以为她是刚醒来神志有些不清晰。
她发觉不对劲,好像自己并不是自己,忽的想起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请问…有镜子吗?”
姚碧落虽是疑惑,却也起身去拿了镜子,留下她与还未缓过神来的唐又蓉。
她似是发觉唐又蓉在看着自己,便想着找个话题掩盖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离开
姚碧落将食物放到了楚长安面前,轻声道:“能醒来就好,先吃吧。”
她诧异地看向眼前的两人,艰涩地开口:“你们…不怕吗?”
姚碧落闻言,似笑非笑地:“这里早已经是地狱,自然不怕你是人是鬼。”
她静默了,听到这话的时候,她感受到了她们的绝望,又看到姚碧落眼中的平静,就好像无论如何挣脱也逃不开,于是干脆试着去习惯。
其实从周遭的环境中她就能猜出个大概,这几个姑娘的日子绝不好过,自己身上的衣裳都破破烂烂,身下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床榻,只有一个用枯草垫起来的席卷。
半晌,她还是抿了抿唇,叹气笑道:“我想先喝水,你们吃吧,给我留一些便是。”
未等回应,她便端起面前的水喝了起来,喝罢,又看了看四周,道:“我去走一走,这样也许能记起什么。”
姚碧落夹起一片肉,放到了唐又蓉的碗中,淡淡道:“吃饭。”
唐又蓉看了看楚长安的背影,又看了看姚碧落,有些不解:“碧落姐,长安她的身体…”
“我们既然信奇迹,便就信到底吧,眼下她已经醒来了,吃饭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楚长安走到隔间的一个书案前,说是书案,其实也不过是放了一些纸笔的破旧桌子。
书案上的纸厚厚的一打,但看起来都很粗糙,她走近了去,方才看到案台下面有一个匣子,这旁边的物件几乎都破破烂烂,但那匣子很是特别,不仅干净如新,甚至十分有光泽,一看便是好木制成,且这匣子的主人又爱惜非常时常抚摸它。
她轻轻拿起那匣子放到书案上,仔细看了一番,匣子被上了锁,况且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那两位姑娘的,自然也不能贸然打开。
她出去时,唐又蓉在收拾着碗筷,姚碧落在擦拭桌子。
姚碧落看到她从隔间出来,便向她道:“想起什么了么?”
她看着姚碧落的眼睛,沮丧地摇了摇头。
姚碧落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浅浅一笑,安慰道:“若是记不起,忘了也好。”
又指了指桌上留下的饭菜:“还热着,填饱肚子要紧。”
她闻言走过去坐下,拿起那双干净的筷子,准备吃些东西。
姚碧落见状准备离开,楚长安却叫住了她:“碧落?”
她顿住回头看楚长安。
“我方才见那个隔间的书案下有一个匣子,那…是你们的吗?”
“不是,是你的,钥匙在你的席卷下。”
她语调淡淡的,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坦诚至极。
楚长安因她的态度而有些错愕,还是应了下来。
见她没有什么别的要问,姚碧落便转身离开了。
楚长安心里装着事,也没吃些什么,便放下了碗筷,学着唐又蓉将饭碗收拾起来放到了门口。
此时许久未休息的唐又蓉已经在自己的席卷上睡着了,姚碧落为她盖好了褥子,才看向去自己席卷下拿钥匙的楚长安。
楚长安一心打开匣子,便未注意到目光追随自己的姚碧落。
她又将匣子放在了书案上,那把钥匙果然能打开匣子上的锁,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将匣子打开。
匣子里躺着厚厚的书信,她拿起最上面的那一封,才发现每封信的信封上都写了日期。
她缓缓将没有封上的信封打开,拿出信来看。
“时至今日,我已记不清太多太多事,便知自己时日无多,每每翻看遗忘掉的那些东西,就好像凌迟一般,我时常想,若生来便要有对不住的人,我的生有何意义,固然他们皆盼着我活下去,可我何尝不是只为他们而活,但我终要食言了,若岁月如昨,我定只做山间风,任谁也抓不住,这样便自由了。”
她方才知道这里是礎国,而楚长安是礎国的嫡长公主,虽是这样看起来尊贵无比的身份,但她因出生时身带斑痕且礎国遭逢天灾,被认定不详,她的父皇将其送至道观不问生死,是她的舅舅偷偷将其接走照顾,为她找了女先生教她识字读书,那女先生也教习唐又蓉、姚碧落和唐禹成,她因此与他们结识,姚碧落年纪最长,是被遗弃而后女先生捡回来的,唐又蓉与唐禹成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其实那些年她十分快乐,也不曾知晓自己的身份,身上刚出生时的斑痕逐渐淡了去,只留下来一块小小的印记在左肩,那时他们常说日后女先生会成为她的舅母,但最终她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