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今夜就诈死离开,如今这局面,你摆不平,因为羟族根本就不可能让你继续当奚玄成为桁朝太子,他们会不断利用你的身份跟凉王一脉的事做文章,掀起朝廷波澜。”
“让你消失,也是我为桁朝长远打算。”
“我死了,你也死了,奚氏灭门,言洄上位,成为太子,周家会与之联姻....这就是本来的计划。”
“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我奚氏,陛下跟朝堂争取到了多年的稳定。”
“别的,毫无价值。”
多大的羞辱,全盘否定,奚玄却是靠近,静静看着他,最后轻声说:“那您有没有想过您扶持我这么多年,其实那些属于您的,都属于我了,包括这封密信。”
奚为臣瞳孔微震,枕头下的信被奚玄抽出,打开。
其中提到了——拢城,罗青。
查了这么多年的事,原来韩柏在坚持的事,他也在查,可惜韩柏死了,死前不知是否确定了这件事。
两个大老爷们,始终放不下被一个小姑娘辅助定当年大局的恩情。
他在想,当时韩柏得泼天荣耀时醉酒时的一句。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这荣耀该共享于罗青义士。”
“大义者,不该蒙尘。”
是啊,大义者,如今才知。
当知道奚玄就是罗青时,原本还能认可奚玄的计划,打算牺牲她保全奚氏的奚为臣就全盘推翻了计划。
以身入局。
把人摘出去,回归她应有的安定生活。
什么天下,什么朝堂,什么恩怨,应该都跟她没关系。
可是....
奚为臣眼底红了,看着奚玄把密信放在火盆里点燃。
“你的计划.....”
奚玄松开手指,让密信掉落火盆,再从袖子里取出一颗药丸。
“您会死,死在我这个奚玄的手里,毒杀,我上位,成为奚国公,奚氏会被我掌控,言洄会因为我掌权而迟疑不定,有时候人心也是可以利用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年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卑怯不甘的小王子,其实也是可以掌握在掌心的。”
“再拖延几年,这几年也足够让我安排好祖母跟其他奚家人了。”
奚为臣:“你留在王都,柳青萝那边....”
“柳青萝那边今夜已被袭击,火海之烈,她生死不知。”
“就当是我这个忤逆之辈肆意妄为好了。”
“祖父,我说过了,还是得按我的计划来。”
她把药丸塞进奚为臣的嘴里,“您太累了,天天跪祠堂,因为愧疚,连最爱的结发妻子都不敢一见,也不敢跟她吃一顿饭,我看着都难受,但我懂。”
“我也好愧疚。”
“怎么办,她最喜欢的儿媳妇跟孙女都是因为我死的。”
“她还对我那么好。”
“我怎么配?”
奚玄像是讥诮,“这些年,每一天我都在想如果我那天没有抱着卖身蛊惑有钱人给我母亲弟弟赚医药费,是不是就不会害了她?”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刚摆脱罗青这个身份,就把他们给害了。”
“就因为我像奚玄像她?”
“也许我那早死的爹说得没错,我是个丧门星,早该死了。”
“若非这个罪责,你以为我会管你们奚家吗?饭再好吃也不能够,她快死的时候,我赶到了,她看见我,其实是不放心的,嘱咐我了,让我为奚氏做解释,稳住陛下,她知道是自己的丈夫不轨,但她唯独不怨您跟祖母他们,就好像她没法去找言家报仇,不过,她最后也不放心她的儿子,也就是奚玄,提到了伶人园,我这才跑过去看看,结果,让你瞧见了。”
奚玄想起那天跪在这个毁容的贵妇人身边,后者断臂残肢,却朝着她笑,也用剩下的手臂抚摸她的脸,像是遗憾,像是忧虑,眼含泪水。
说,不怪你。
奚玄想着想着,笑了。
“其实我总在遇到一些好人,但你们这些好人,总是命比我都短。”
毒丸其实是甜的,毒素也足够让人安然昏睡,无痛死亡,奚为臣暗想这小混蛋果然是心软的,就这么要把他这个老骨头轻轻松松送走。
他也的确是累了,太累了。
这一局也太难破了,总要有人死。
他这么轻松死了,将来总有人是生不日死的。
以身入局的人,恐怕不是他,是这个被他教养长大的女孩。
罗青罗青,怎么那么难找?
他恍惚明白了。
柳青萝。
传讯的不是眼前人,是眼前人委托柳青萝,因为不是同一人,所以查找的路径踪迹是偏差的,总是对不上一块,所以,这么多年他才没能意识到仇恨着的棋子原来一直是在查的“恩人”。
“你,当年让柳青萝传密信,是不想自己背功,想让她得到庇护吗?”
“你为何,不自己....自己变强....再保护她....如果你那时候就被我们护住,可能...会好很多。”
是啊,如果当年做这样的选择,柳青萝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当年她让柳青萝去顶替交密信,就是有这样的盘算,她自己却因为某些原因根本不敢露面。
但后者不知为何没有顶功,以至于....
她在韩冬冬那得知情况的时候,心中惊疑,再在前些日子瞧见后者成了名妓,内心之震撼。
这是她不能谋算的变故。
她也不能想象是什么遭遇让当年笨拙憨厚的小鼻涕闺蜜成了如今琴棋书画齐绝的第一名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