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173)
“你在翻什么?”
展眉见舒绿在仅存的西屋里翻动着一些家具,奇怪地问了一句。
“找找看有什么线索……”
舒绿说罢,不由得叹了口气。
展眉顿时明白过来,舒绿是在指什么事。
她还是对他们母亲的身世耿耿于怀啊……也难怪的。就连展眉自己,都特意到乡下去查问过。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这使得展眉也颇为沮丧。
他们的母亲真是个神秘的人。生前几乎不与人交往,也没有留下什么遗物,存在感实在太过薄弱。或许,这是她刻意追求的效果也说不定?
难道她的出身,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西屋其实真没剩下什么家具,柜子、桌子、罗汉床,就这么几样。舒绿翻不出个结果来,又叹息一声,目光落到腰间的玉佩上。
这枚“喜上眉梢”的玉佩,她如今常常会戴着出门。总觉得,王妃将这块玉佩给她,是有深意的。或许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这块玉佩原来的主人,是她的母亲吗?
“哎,过来看。”
在舒绿走神的时候,展眉东摸西摸,在那破旧的罗汉床底下摸出一块沾满了灰尘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
舒绿走近,才发现展眉手上拿的,是一面已经蒙上了厚厚灰尘的铜镜。
“这是女人家的东西吧?”
展眉抖了抖铜镜上的灰,露出它些许本来面目。
这面铜镜不过巴掌大小,镶嵌着一道圆润的手柄,的确是一面女子闺中常用的梳妆镜。温庭筠词里那位“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的女子,手里拿的就是这种小铜镜,用来映照后脑的发髻花饰。
舒绿精神一振,从怀里掏出绣帕,认真地擦拭起上面的灰尘来。
灰尘被稍稍拭去后,可以清楚看见铜镜的式样与装饰。这是一面仿唐旧式镜,背面纹饰是常见的缠枝莲花。
“有什么特别吗?”
展眉对这些女人用的玩意一窍不通,只能问舒绿的意见。舒绿摇头说:“没有什么特别……唔?手柄上好像有字……”
在辨认篆字方面,舒绿就自认不如展眉了。展眉接收了宿主的丰富知识积累,对于篆字应该比较熟悉。
“我看看。”
展眉接过铜镜,在手柄部分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个‘瑶’字,瑶族的瑶。”
“啊?”舒绿愣了愣:“这……”
这面铜镜很有可能是他们母亲留下的。“难道咱们的外祖家是瑶族?夷人?”
“不会吧……”展眉皱了皱眉头:“据我所知,如今的世道汉夷通婚挺少的,何况咱们还是在江南,不是在川蜀那边。咱家祖父可是个老秀才,对这些东西看得很重,怎会给儿子娶个外族妻子?”
“那这个‘瑶’字……”舒绿恍然:“怕是母亲的闺名吧。”
“嗯,这个可能性比较大。”展眉点头赞同。
舒绿把玩着手中的铜镜,若有所思。这面铜镜在床底蒙尘多年,现在稍微一擦就透出光亮来,可见用料和做工都很精良。能够在手柄上雕上自己的闺名,说明这是定做的镜子……
普通人家,不会没事干去定做一面小铜镜的。就连欧阳夫人与欧阳婉在日常用物方面挺讲究,但舒绿也在她们梳妆台上发现过这种定制的铜镜。
这说明,镜子的主人出身于一个对于生活细节很讲究的家庭。
舒绿一手拿着铜镜,又一手抚摸着自己戴着的那块玉佩。这块玉佩无论玉料图样都极高雅,如果说是同一个人拥有的东西……其实风格还是有些相通的。
“原来我们的母亲叫梁瑶啊。”
“也不一定是单名……”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那个有着“母亲”的名义的模糊影子。说不上什么感觉,亲情?那是没有的吧……但是要将她视为与自己无关的存在,似乎又很难做到。
而且临川王妃的出现,让他们也没法无视母亲的身世。这件事,始终是他们心里的一根刺。
舒绿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块帕子将铜镜包了,走到屋外,递给守候在天井里的巧英。
“收起来吧。”
巧英自然不会追问是什么东西,恭恭敬敬地收进随手提着的提盒里。
从老屋出来没多远就到了他们昔日寄居过的大杂院。他们俩是用了午饭进城的,这会儿离会大宅用晚饭的时间还远着,却正好去大杂院里看看故人,打发打发时间。
“想想也没搬出来多久,怎么却像是隔了好长的时间没回来了呢?”舒绿感慨了一句。这个大杂院,是他们俩来到此地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
虽然他们住了几天就搬走了,不过想起在这儿度过的那个热热闹闹的除夕,还有那顿很有特色的“拼饭”,舒绿还是挺怀念的。
“不知道赖家婶娘给我们做了什么样的月饼呢?”
“我比较喜欢吃甜馅的……”展眉随口应道,旋即停住了脚步。
“哥哥,怎么了?”
展眉指了指大杂院的门口。舒绿这才注意到,大杂院门前聚集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
“香秀妹子,篮子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一个身材挺高大,长得却并不怎么周正的少年笑嘻嘻地挡在香秀面前,拦住了她进门的通道。
“你们让开啦”
香秀俏脸涨得红扑扑的,但并没有什么畏缩的神色。周围的一群小痞子显然是以那少年为首的,都没有插嘴说话,只是围在四周
“哎呀,大家街坊邻居的,说两句话也不行?”那少年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听说你做了好些月饼呢,分几个给我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