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24)
废物凭什么把持泾县作坊?
凭那个姓贺的贱人吗?
等他们彻底对老三失了望,在泾县陈家还不是他想干干啥,那小贱人性子烈,但模样真不错的,收了房或是强占了去,谁又能为她出头?
陈六老爷笑呵呵。
老头也笑呵呵。
其乐融融。
到了夜里,猪刚鬣来了趟长桥会馆,姿态放得很低,一出手就是全额一千两,“六老爷派我去收檀皮,许是到年后才回来……”
在显金意料之中,接下票子,看了鲜章又看了钱庄,再递给董管事,笑道,“您可真是解我燃眉之急呢……凑钱快得我还以为这是假票子呢。”
猪刚鬣“哎哟哟哟”三声,“您熟知大魏律法,制造假银票是个什么重罪,我可没那么多脑袋掉哦!”
显金看向董管事。
董管事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显金方笑道,“那您去好,后会有期。”
却,后会无期。
第三日,显金便收到了官府的信,据说猪刚鬣前往旌德的马车在宝禅多寺被劫了,金银财宝洗劫一空,人被抹了脖子,黄灿灿的脂肪和红艳艳的血流了一地。
民事官司变成了刑事官司……
中间必有比假账更厉害的弯弯绕。
显金突然想起什么,心头一惊,连让董管事前往钱庄兑账。
董管事垂头丧气回来,“兑不了!这样大额的银票要提前与钱庄招呼,这几张票子的兑款日期到六月后去……”
显金紧抿唇,隔了一会儿方笑了笑。
“有意思。”
陈六老爷,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第20章 鸡爹之路
银票兑不出,就意味着红封包不出、货款交不上、原料定不了……
从人事、财务、市场等方面,对陈记都是很大的打击。
要是在平常,兑不出就兑不出啊,她还能仔细欣赏一下古代大额钞票的尊容……
偏偏在年底!
做梦都梦到她打麻将,上家是块金元宝,对家是坨银锭子,下家是串贯通钱。
她徜徉其中,三家通吃,幸福的一身铜臭味。
显金急得都把钱拟人化了,脸上却分毫不现,甚至早上起来还在庭院里打了一套八段锦——前先心病患者的被准许活动之一。
董管事脚下生风地来时,见显金穿了套宽松对襟的米白外衫罩子,脚踏纯黑老布鞋,头顶束支深褐木簪,桌边的石凳上还放了一盏热气腾腾的盖碗茶。
董管事愣了愣。
他仿佛看到了隔壁商行,那位年迈又精神矍铄的王老东家……
在经历了空手套千两、会馆笔戳喉管子等著名战役后,董管事对于显金代行陈敷之职,表示了默许。
在看到显金精神矍铄地打拳后,这份默认瞬间飙升到高点。
“怎么了?”
显金收了拳,双拳并腰间,气沉丹田后再吐纳。
更……更像了……
董管事猛甩头,道,“我去票号问了,可以提前取用,但基于朱管事信用……”
斟酌了个用词。
在古代,信用不好是踏天大祸。
但着实找不到词含糊过去。
董管事便转了话头,意思到就行,“票号要收咱们接近四个点的月息。”
意料之中。
嗯……就像在现代,你本来在银行存了个定期,你突发奇想想取出来,银行也不能答应——谁知道银行把这笔钱挪到哪儿去了?可能在中东买石油,也可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在虚拟市场挖比_特_币。
你的钱进了银行,就不全是你的钱了。
道理都懂,但……四个点?
显金简直想报警。
在现代,年利转化率超过百分之二十四,也就是月息两个点,就算高利贷,不受法律保护。
而这里正式票号,叫出的息是四个点。
显金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了句,狗*的无法无天的封建王朝!
一千两,一个月的息就是四十两。
现在还不到正月,如果他们目前要将现银提出来,就要损失二百八十两,到手才七百二十两。
而,泾县作坊一个月的利润才五十两。
这是近三成的亏损啊!
显金端起盖碗茶,克制地浅啜两口。
就作坊目前的状况看,他们真的有这个底气承担二百八十两莫名其妙的损耗吗?
“提现银吗?”
董管事焦急,“票号腊月二十八关门,正月十五开门,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三顺师傅回来了吗?”
显金放下盖碗茶。
董管事点头,“预备明日回来,他倒是一直想给三爷请安。”
“三爷呢?”显金皱眉。
董管事闷了闷。
好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恋爱脑不是吃喝,就是拉撒去了。
“把三爷绑……”显金吞下“绑”字,“把三爷请到铺子去。”
显金又问,“酒?还是茶?”
董管事没明白。
瞿老夫人搞来的这个耳目,当总助还要再修炼几年啊。
显金耐心,“李三顺师傅是爱喝酒?还是爱喝茶?”
董管事想了想,“茶吧!顶尖的造纸师傅不能多喝酒,酒喝多了,双手要抖,捞纸时就容易不匀称。”
又笑道,“昨天我到铺子,见有好几个包浆茶筅,茶漏、茶勺、茶匙俱全,李师傅约莫还是个中高手。”
嗯,虽然不能当总助,但当个总经理秘书还算称职。
显金点点头,念及两宋时茶艺盛行、点茶风雅,便道,“在田黄溪边找一间雅致的茶舍,挪两盏红泥小炉,准备些许盐渍花生、小黄柑、红枣,备三个攒盒的糕点,把三爷珍藏的茶带去,再请个茶百戏的高手。晚上定天香楼,备一桌好的,让所有人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