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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千金(30)

作者:董无渊 阅读记录

吃了“接风宴”,陈三爷醉得个糊里糊涂,干完一整杯桃花醉的显金出了房间十分清醒地和周二狗打商量,“劳烦狗哥从库里找六百张牛皮纸,咱们熬夜叠成书信袋子的模样,用浆糊封边,再请郑小哥和我一道把库里的纸彻彻底底清一清,按种类与品质登记入册,数清楚每种纸张的数量。”

没叫他做事。

他心里抓心挠肝的,主动凑上去揽活儿。

“嗯……董管事您是咱们中年生最久的纸行人了,劳您辅佐我认一认,每种纸业的成本价与市场价。”

市场价是什么?

他问出口。

显金改口道,“就是卖出的价格。”

懂了。

紧跟着显金、周二狗、他、周二狗他弟周三狗,郑家三兄弟连夜连日清理库存。

将好品质的纸按照八十文一张、六十文一张、五十文一张、四十文一张、三十文一张的卖价清理出五个档次,分别冠以汉玉白、栀子黄、落霞红、海青青、品月蓝五色,并找到相熟的印染作坊做了六十张一掌宽的色条。

在他认真排档的同时,显金这个小姑娘拿着她那奇形怪状的芦管笔,找了张硬纸,密密麻麻写了好多他看不懂的字。

有“x”,有“y”,还有“z”……

弯弯曲曲的,不晓得是个啥,反正就是这么个形状吧。

显金算了一夜,拿着算出来的纸指挥他们一个袋子放多少张便宜纸,又放多少张好纸,又如何摆放那六十张色条。

他看不懂了,指着纸上像蚯蚓一样的“z”问显金,“这是啥?”

显金应当是困迷糊了,随口答道,“这是方程式。”

---------

“这是天元式。“

如董管事所料,过了日暮,果然下雪。

白雪灰天,飞檐红瓦之下,乔徽背着手,弯腰低头看着山院门口棚子外,新立出的木刻板。

上面赫然写着:

集齐汉玉白、栀子黄、落霞红、海青青、品月蓝五色条者,赠六丈宣一张。

集齐任意四色条者,赠四丈宣一张。

集齐任意三色条者,赠二丈宣一张。

集齐任意两色条者,赠流云金粟纸一张。

以上规定长期有效,欢迎选购。

乔徽慢慢直起身。

陈记使用了天元式计算,来确保自己的利润。

啧,他仿佛看见了他们博儿倾家荡产的命运。

第25章 互戳肺管

“这位兄台,您要买一个牛皮袋子吗?”

一把略带嘶哑的女声,像落在嶙峋山石上的薄雪,被石头的缝隙撕开原有的轻柔。

乔徽抬头。

青布油纸伞下,少女着深棕夹袄,木簪束髻,眼眸清亮,鼻头挺翘,下颌小小巧巧,身边摆着一个算盘。

乔徽竟没有丝毫诧异。

算得出天元式的人会敲算盘,有什么奇怪?

只是奇怪,这世间女子多像笼中牡丹,像水中菡萏,像雪中红梅,像夜中丁香,或艳、或清、或雅、或淡——都是花。

唯独这个少女,像棵树。

一棵至寒凛冬,不落叶不枯黄的冬青树。

“不了。”

像树、像草、哪怕像棵仙人掌,都跟他关系不大。

乔徽双手背后,“没有人能拿到六丈宣,这种庄家稳赢的局没意思,我这种散户没必要为庄家抬轿。”

“若您输了,您赌什么?”显金笑起来,露出标准八颗牙。

乔徽蹙眉。

显金重复一遍,“您刚说没有人能拿到六丈宣。若有人顺利拿到六丈宣,您想赌什么?”

少女语气温和,但态度笃定。

乔徽再扫一眼木刻版。

必须凑齐五张色单,才能兑换一张六丈宣。

从今天山院开出的袋子来看,只有张文博并另八个买了十几袋子的童生开出了有颜色的色单,且都是排位后三的红、青、蓝。

近三百个袋子,开出十余张色单,是三十有一的概率。

其中排名第一的月白色还没现身。

鬼知道,月白色的概率又是多少!

搞不好是一百有一!

谁能在八天内凑得齐?

乔徽扬了扬下颌,眉梢间带有一丝了然与傲气,“袋子总数几何,各色色单几何,都是您定的——规则您定,您自然最清楚怎么获胜,这个赌我同您打,不算公平。”

乔徽笑了笑,露出几分少年气狂,“同样,您在山院做庄,拿一个根本赢不了的赌约,把书生们玩得团团转,也不算公平。”

显金侧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乔徽。

松江布、夹棉鞋、拎着和旁人一模一样的布袋,和山院其他书生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这张脸过分清俊、气质颇为难搞和桀骜之外。

这属于古人观念与现代营销的交锋。

显金眼珠子一转,笑出十颗牙,“这样吧……我告诉您一个铁定能拿到六丈宣的法子,您支持陈家的生意,买一个袋子也好,两个袋子也罢,都算缘分。您看行吗?”

铁定能拿到?

换种说法,就是这个天元式的解法。

这个袋子不值一百二十文,但这个答案值。

乔徽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小吊钱放到桌上,“愿闻其详。”

显金先把钱摸到手里,随手从柜子里抽了个袋子出来,推到乔徽跟前,笑道,“很简单,把我们的袋子,全都买下来!”

“你全买下来了,自然能凑齐五色单了!”

乔徽:……

无……无奸不商……

就算会做天元式的商……也是奸的……

就算像棵冬青树的商……也是奸的……

乔徽埋了头,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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