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千金(313)
乔徽艰难地收回目光,转身撑伞而去。
半夜里,青年人在睡梦中激烈喘息后,猛然坐起,面色酡红地似迷蒙似清醒地看向窗外,默默将被褥推开,下床蹲身从柜子的暗格里拿出一只扣得死死的素银匣子,如被温暖的风环绕着,抱着匣子靠在床畔,终于眯眼睡去。
爱是什么?
爱是隐忍。
爱是筹谋。
爱是深以为,风是透明的河流,雨是冰凉的流星,只有自己最简陋、最局促的无措。
这样的梦,在海上摇曳的船厢,做了一次又一次,那人遥远模糊。
今天的梦,那人的脸一点一点清晰,在她清澈的注视下,他难耐地、羞愧地、却暗自窃喜地、爬上巅峰。
海上漂泊的孤寂或许会让人混淆爱与依恋,但久别重逢后身体最平静同时也是最激烈的悸动,却让人十足笃定爱与依赖的区别。
他爱她。
对于这一点,在这一刻,乔徽无比确信。
……
第二日,显金启程回到宣城。
休息几日后,再投入工作,有种“小别胜新婚”的兴奋。
显金把这种感觉给张妈妈全面描述了一下。
张妈妈嗑瓜子的手顿了顿,看显金的眼神非常复杂,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想了想,又默默闭上了。
有些兴奋,摸鱼社畜不太懂。
有些人吧,她赚钱,也是应该的。
显金将精力一分为三,三分之一投入到文闱卷纸的制作:之前多处采购的纸浆原料派上了用场,绩溪作坊全员行动起来,力求将试卷做得更扎实一些;
三分之一投入到陈记和恒记拿下文闱卷纸的宣传上:涉及科举考试的东西,其实用不着宣传,读书人一传十、十传百全都知道了,蜂拥而至陈记和恒记,显金与恒五娘适时在店门口拉开横幅,横幅上写着一行大字“今年参加秋闱的秀才均可凭证进店领取一份文闱卷纸练手”。
是领取!
不是购买!
白送!
恒五娘的大堂哥嗤笑道,“……费尽心力,又投钱又投人,结果一个铜板子都没赚到!小妹,哥哥说一句,你别不爱听——”
恒五娘手里握着算盘,冷淡抬眼眸,“既然知道我不爱听,就干脆别说。”
恒大郎吃了个瘪,双腿一蹬,冷笑着和恒老爷告状,“大伯,你听这丫头说话,当了两天管事,就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恒大郎食指虚空点点点,“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小妹日日跟着陈家那丫头混迹,迟早要完蛋!”
恒老爷精神好了些,手里端着汤药,对二人的争吵不闻不问。
恒五娘将算盘往柜台上发狠一拍,抬起头,目光如炬,“文闱卷纸是白送,但只要有人进店就是好事!十个人进店子领纸,至少有六个人会订单买其他的纸张!这笔生意,虽不是直接赚钱,但给恒记带来的,是整个应天府的读书人!你知道有多少吗!”
口吻与眼神都锋利得像一把剑!
“两万人!”
恒五娘冷笑一声,再低头抹算盘,如梦初醒般,“噢,我忘了大哥还不是秀才——读了二十几年的书,读出了三个小妾、四个庶子,偏偏连秀才都没考过。”
恒大郎被掐住七寸,双腿再一蹬,怒目而视,“你你你!”
“我什么我!”恒五娘压根没抬头。
恒大郎看向恒老爷,一手指着恒五娘,一边唱RAP,“她她她!”
“她什么她!”恒五娘利索接话。
“够了。”恒老爷将药汤喝干,“小妹好好做生意,老大你好好读书——就不能跟陈记学一学吗?陈笺方明年考春闱,一旦登科就是两榜进士直接入仕,那个姓贺的丫头鬼点子比牛毛还多!这一次,是她愿意带着我们玩,下一次呢?!”
恒五娘抬头,神色认真,“下一次,我会努力求她,继续带着我们玩。”
恒老爷一个急喘,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恒家的内斗,一如既往的热烈。
显金自然是不知的,她另外三分之一的精力放在了赶作业上。
就像小学生在最后两天补暑假作业。
紧迫——“写不完了!写不完了!啊啊啊啊啊!”
悔恨——“我为啥不早点写?为啥?是人性的堕落?还是人格的扭曲?”
发癫——“锁儿,你写,我把笔给你,你来写,我给你五十两当首付,你写完我再给你加五十两,好吗?不够还能加……”
自暴自弃——“锁儿,我们去采点豆蔻花染指甲吧?我给你染,我不能染,我还守孝呢!”
给锁儿做完美甲,显金借着换脑子的名头出门晃荡。
茶馆里头人声鼎沸,时不时响起男人隐晦狎笑。
显金本没留意,可听到其中一段后,不由眯着眼细听。
里头正唱道,“……大人怜惜,小女子无父无母,娘亲做妾,父亲龟奴,唯有一双巧手与一张巧嘴可婉转取悦于您,这笔生意还望大人疼惜垂怜——怜——怜”
夹子音的唱腔非常婉转。
显金靠在墙根,双手抱胸,隔了一会儿,方低低笑出声来。
赶作业本来就烦,你还来惹事。
呵呵。
第238章 打手上线(3000)
【写在前面,因为很多小朋友不会看作者的话,字数会补足——有小朋友质疑为啥乔宝元突然就喜欢显金了?其实在之前的文章里,乔宝元对显金一直处在介乎于朋友与歆慕之间,两年刀口舔血的生活将以前的美好和闪光点不断放大,两个小姑娘几乎可以算他那两年撑下去的精神支柱,宝元的经历和心路历程会在后续的文章里慢慢写,小朋友们稍安勿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