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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千金(54)

作者:董无渊 阅读记录

乔徽在心中这样想。

……

这头辞别锦鲤花花乔宝珠小姑娘,显金与陈左娘姐妹相携去戏班子搭建的草台前寻找锁儿和张妈妈。

显金吃着锁儿递过来的白玉膏,看台上飞脚筋斗、扬幡扑旗、撇搽弄伞,不由跟着人群乐呵呵地随众喝彩。

张妈妈累了,一行人便往老宅回。

陈左娘姐妹就住在陈家老宅旁边的一所二进院落,故而显金先告别辞行,刚转头准备进去,却被陈左娘轻声喊住,随即被拉到墙根脚没人的地方。

陈左娘声音低低的,“……咱们在外面,别说闺名……咱们是姑娘家,刚刚乔山长的长子就在旁边,就算是乔姑娘先问,咱们只需说清自己在家的排序即可。”

陈左娘神色是货真价实的担心。

显金的娘是小娘,本身就矮了人一头。

如今亲娘还死了,这些规矩就更没人教了。

陈左娘扯了扯显金的衣袖,“这是规矩,你记住了吗?”

显金沉默了下来。

就在陈左娘以为她听好准备离开时,却听显金沉声道,“我在生意场上,若以后需签字盖章,我怎么办?是写陈五娘?还是摁贺大娘?”

显金勾起嘴角笑了笑,“三爷不管事,进货、采买、出货、推售,我皆需亲力亲为,和男人谈生意,男人叫我五娘,其中轻视之意昭然若揭。”

“再者,若我需代表作坊签订契约时,写了与名籍不同的名字,那这份契约是有效,还是无效呢?”

陈左娘愣了愣,这是她没想到的。

显金笑着勾了勾陈左娘的手,声音很轻,但语气非常坚定,“我贺显金,既有这个胆子,在生意场上和男人一争高下,便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准备。”

“男人若能写名籍上的名字,我就能写名籍上的名字!”

“这才是规矩!”

第42章 断层第一

正月十八,过完上元,瞿老夫人去泾县铺子上看了一圈,看到精瘦沧桑的李三顺,很是伤感,偏偏却不能明说,只能噙着泪要李三顺带她去家里看看残废的二哥。

李二顺不过与三顺长两岁,却眼歪鼻斜,鬓发花白,看到瞿老夫人激动地摆手,头一撇,哈喇子便顺着嘴角淌下来。

瞿老夫人背过身抹泪。

显金也鼻头发酸。

李三顺一边搀着哥哥,一边劝二人,“老东家莫着急,前两年二哥只能躺床上,如今都能坐起来,再等两日或许就能走了!”

瞿老夫人扶着李二顺,刚一开口,眼泪便又簌簌落下。

这是陈家造的孽。

“我知宣城有位针灸圣手,原先是宫里给贵人瞧病的,等我回去,我去请了他来,你哥哥五十都还没有,还有大把日子好活!总要使把劲,蹦上一蹦啊!”

瞿老夫人又去李老章师傅的坟上拜谒哀悼,显金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李三顺见小东家额头都磕青了,不觉眼眶微红,背过身擦了泪。

瞿老夫人又同李三顺追忆了父兄为泾县作坊做的那些好纸,另看了李三顺那四个孙儿,一个一个指着认过去,“穿红夹袄的是老大,我记得快要娶亲了?等成亲那天,必定要给我递请柬,我要来喝一杯的……老二是孙女儿,喜欢绣东西,女工不错,还给我做了好些个漂亮香囊……老三老四是双胞,出生时小得像个耗子似的,我怕你儿媳妇儿没奶喂不活,还特意从宣城请奶娘给你送来……”

李三顺诚惶诚恐,“您都还记得!”

瞿老夫人乐呵呵地一个给了一只小小的金锁,“我又没老糊涂!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不记得谁记得?”

显金看了瞿老夫人一眼,心里暗自点头。

这种老板和资深优秀员工的关系,在家族企业中十分常见——公私不分,活成一家人,这样员工黏性才高,轻易不会跳槽。

前世,他爹就和手下最心腹的包工头一起扛过枪——入伍当志愿兵,一起同过窗——读了成人夜校,还一起嫖过chang——这罪过就大了,两个人因此还领到了另一个“勋章”——一起离过婚。

这种黏着度的员工轻易不背叛,但若是老东家去了,少东家不给力,那就坏菜了。

少东家也是老员工看着长大的,咳咳,扪心自问,若你见过自己老板小时候穿着开裆裤随地大小便的样子,你还会对他存有一丝的敬畏吗……

故而,若少东家势弱,老员工要么势大欺主,要么开始缓慢蚕食……这就是家族式企业的通病。

临行前,瞿老夫人留了二十个银锭子,又交代了两句哭了两声,便带着显金同上一辆青布骡车。

陈敷为了避免和自家亲娘面贴面、眼对眼地坐着,宁愿选择坐到车外赶骡子,有一鞭无一鞭地打在骡子后蹄上,骡子动动耳朵,略显烦躁。

骡子:你清高,你为了躲妈,来打我。

显金在心里给骡子配音。

“金姐儿。”

瞿老夫人略带喑哑的声音唤回显金的吐槽,显金转过头来,见瞿老夫人神色肃然,便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杆、屏气凝神地严阵以待。

“泾县作坊是我陈家之根本。”瞿老夫人轻声道,“做纸要水,有好水方得好纸,取泾县乌溪甘水以造纸,莹洁光腻如玉,非他地可拟。前二十年,我一心带着陈家走出泾县,闯向大地方,将家中不着调又玩心重的六弟、还有手艺非凡的李老章师傅留在了这里,带着心腹人马向宣城闯荡,谁知……谁知泾县差点丢了。”

显金点点头,这也是家族企业的通病,易过于冒进或过于保守,过于冒进容易亏得鸡飞蛋打,过于保守容易停滞不前,看人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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