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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后门的火锅店(8)

作者: 岑清宴 阅读记录

胡娘子满脸为难和心疼,掏出手帕擦了擦儿子蹭破皮的眉角,心里一阵凄然:到底寄人篱下,虽然给了赁钱,还是要时时看这主人家的脸色!

这家子人也忒小气了,孩子间的玩闹摩擦而已,何须这般疾言厉色。

阿雁气势汹汹:“若不是阿忆手里的珠串引起的,我阿秣怎会摔跤?”

“看啊,都破皮流血了。”

“行了吧,便算了。阿忆也不是有意的,孩子磕磕碰碰难免。”

李寿看不下去她咄咄逼人。原本就是自己儿子去抢人家手里的东西嘛!还把人家给带倒了,也磕了一脸血。

又无语地看一眼自家臭小子:还有脸哭!

“到底你是谁爹!”

乔琬在屋内听得喷笑——这话她今日听第二遍了。

李寿这话犹如火上浇油,阿雁彻底暴怒,失去理智。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胡娘子:“好啊,我早知你李家看不上我家,现在连装也不装。既如此你干脆与我离了,去和胡娘子过吧!”

胡娘子这是遭了无妄之灾了,无奈道:“阿雁姊,这种玩笑可乱开不得,我家二郎听了要生气的。”

几人吵得每个结论,不可开交,乔琬听不下去了,推开窗靠在窗檐上,温声:“胡娘子,可否让我看看那手串?”

胡娘子点头,递给她一观。

正是乔琬前些日子随手送给胡娘子一对儿女的木头珠子,本不值几个钱的,或许因上头雕刻着小鱼小虾的图样,坠着的圆珠子也像小鱼吐的泡泡,俏皮可爱,受孩子们喜欢,这才有今日的官司。

她笑着向阿雁赔罪:“阿雁姊是我不好,见孩子可爱,就给这珠子让他们戴着玩才引来今日祸事,连累了阿秣。要么我去给阿秣请个郎中来看看?再开几副药。”

她知道这么说阿雁定然不好意思答应的。

阿雁冷哼,却也不好再无理取闹了,有人出来递台阶便下了:“此事到底是我们几个大人粗心,怪不得乔小娘子。”

又捏着腔调冲胡娘子阴阳:“胡娘子日后还是多管束些孩子罢,阿忆小小年纪就如此霸道,以后可还了得?别光顾着挣那几枚铜板子,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胡娘子气得脸皮涨红,待她走远后,冲着乔琬怒道:“她儿强抢我儿的东西,凭什么说我儿霸道??”

乔琬失笑,宽慰道:“或许,天下为娘的都认为自己的孩儿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吧。胡娘子莫气,阿忆和阿恬都乖巧懂事呢。”

听了乔琬的夸奖,胡娘子这才露出一个感激的笑来:“今日还多些你替我解围,否则真不知要分辨到什么时候去,只是委屈你还向她认错。”

“这有什么的?”乔琬并不在意,“嘴上低头罢了,我身上又不会掉肉。”她说是她的错,难道还就真是了?阿雁也不至于那么疯。

胡娘子点点头,仍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她推车就放在庭院中,于是关心了句:“今日生意怎么样?还行吧?”

她问的,自己倒先笑起来:“阿乔这样伶俐,那火锅的味道我在房里都闻着香,肯定受欢迎。”

她喊阿乔有意亲近,于是乔琬也爽快改口称她姊姊。

“只是一般罢了,算不得太好,勉强有几位客人光顾。”乔琬不敢托大。

胡娘子越发鼓励她:“今日不过刚刚起步呢,还得看日后,谁也不是就一开始顺风顺水的,做生意要慢慢累积。”

“多谢胡姊姊,”她玩笑着,“姊姊多教教我,来日我请姊姊姊夫吃火锅。”

“哎,行!你就看那......知道不?小娘子皮薄我知道,但就得这么做!”

胡娘子与她说了好一会话,才带着困眼朦胧的阿忆回去了。

第5章 鸳鸯锅之由来

后半夜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等到乔琬起来的时候已经停住了,院内那棵原本灰扑扑的枣树被洗得透亮。

墙头青玉旆,洗铅霜都尽,

嫩梢相触。

她慢腾腾地洗漱、梳妆,等挪到灶间准备煮点什么对付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中了。

门外早没了陈生的身影——事实上,他只坚持了三天不到,就嘟囔着中暑了,特意过来与乔琬“解释”一番自己不是偷懒去了而是回屋学习。

乔琬笑着点头应是:“陈郎君早该紧着身体才是,毕竟身体是一切的本钱啊。”

陈生犹自瞒自欺:“乔小娘子说得很是。”

他愿意多听些恭维话那就听吧,反正三年又三年,到头来落榜的不是她。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果然外头就有货郎叫卖的声音,拖长了尾音,韵味十足。

“杏花嘞——”

“甜甜的杏花糕——”

“提神醒脑,杏花茶——”

“阿婆,买点杏花回去做糕不咯?”

货郎似乎是松江府人,口音极特别,带着浓重的江南烟雨味,在这雾蒙蒙还飘着点雨丝的北方青砖巷陌中,无端勾起了乔琬的一丝乡愁。

她终于有些理解了时下南人与北人之间为何如此派系分明,而出身不同的南人们为何又在这北方能紧密相依,团结一致,大抵是因为远离故土的哀愁使他们同病相怜,才显得同乡之情更为可贵。

同乡。

这两个字使得乔琬心一揪,又很快松开。

这时候想这些做什么?徒增烦恼罢了。

她扭身出去,叫停了那货郎:“您且等一等,我要一斤。”

货郎报价十文。

“七文吧。”她还价也是好脾气的,眯着眼笑,显得十分乖巧,“昨夜下了雨,这杏花街上到处都有的,只不过见您叫卖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