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乡下教书糊口(190)
大堂上又是寂静无声。
打破寂静的是那个叫宋德的生员。他嗷嗷嚎叫道:“不可能!马子骏肯定在说谎!昨夜我清清楚楚看到马子骏是一个人进了裴聪的屋子,而且他进去后我也跟了过去。小生可以发誓,从我看到马子骏进屋到我走到房门口为止,这期间没有任何人从房间里出来。再加上我推门的时候门是反锁的,如果按马子骏的说法房中还有他人,那我破门而入时理应看到第三个人,但事实上除了马子骏和裴聪二人,房间里根本就没第三个人!”
马子骏怒道:“那难道我是自己把我自己打晕在犯案现场,等着你们来抓我是吗?”
宋德咆哮道:“你做什么动静干我何事,我只说我看到的,昨夜房中就只有你和裴聪。裴聪排除自杀,那杀他的人就只有你,就如此简单!”
子骏也发怒嘶吼:“你冤枉我,我没有杀他!!”
“行了肃静肃静!”苟县令把惊堂木拍得邦邦响,又问雷捕头:“你验查过程中,可发现什么能藏身的物什?”
雷捕头道:“属下细细搜过一遍。永字阁中的家什,只有箱子橱柜可以藏身,但橱柜里东西多,人塞不进去。箱子又矮,除了小孩没有人能藏在里面不被发现。
再加上现场并没留下什么第三人在场痕迹,因此属下断言,当夜房中确实只有马子骏和裴聪二人。”
苟县令“嗯”一声,又对马子骏咆哮道:“马子骏,现在证据确凿,我劝你早早诚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子骏跪直身子,眼睛囧囧发亮地说道:“知县大人,我说的字字属实,我没有杀裴聪,杀他的另有其人!”
“荒唐!”苟县令的惊堂木快要断了:“屋子里只有你和裴聪两人,他死了,不是你杀的还有谁?难道是神仙降下来将他杀死?你刁顽蛮横,满口谎话。来人,将马子骏拶一百下,当场执行!”
旁边的厅子应一声,立刻拿着拶具过来套在马子骏手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拶起来。
拶是一种宋代公堂上非常流行的刑罚,也就是夹手指。这种刑罚看起来并没那么可怕,也不大见血,但实际上非常痛苦。
更何况子骏平时是娇生惯养之人,皮肉没吃过什么苦。如今乍受此苦,只觉得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才受了十下左右就满头大汗,但他死死咬住嘴唇,就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苟县令一边看他受刑一边喝道:“马子骏,我劝你知道好歹。早些供认便少受些苦!”
子骏疼得跪都跪不稳,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没...我没...杀...杀人...”
苟县令气得暴跳如雷,恶狠狠道:“给我拶他!狠狠地拶!拶到他老实招供为止!”
拶了大约六七十下后,苟知县看马子骏一副大汗淋漓,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样子,便让吏员暂停拶刑。
这时主簿已经写好供状递给苟县令。苟县令把供状扔在马子骏面前喝道:“想少受些苦就快点画押签字,否则还有其他苦吃。”
马子骏的手指已废,只能用手掌夹起供状,只见上面写道:
俱供状人马逊,年方一十九岁,系越州会稽郡人。因随同伴师长至邬家村行医,偶遇明州州学士子裴聪,相约于夜晚子时于裴聪房中比试画技。后二人因名次优劣争执,马逊因一时激愤将裴聪杀害,自己也因体力不济于现场晕倒。罪状候宣,希盼怜取缘情,从轻发落!
子骏看着这张漏洞百出的供状,身上和心里泛起一阵阵苦涩。
堂上的苟县令喝道:“马逊,现在证据确凿,你想抵赖也没有用。早日交待画押,也给你省了些苦头。来啊,把笔墨给他。”
旁边吏员把笔和画押的印泥放到他手边。子骏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将落未落之时,只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阵呼喊,都是叫他不要画押的声音。
他忍不住回过头,看见堂外一张张焦急关切的脸庞,都在劝他不要屈服。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霖铃,看上去焦急如焚的样子,眼睛里含着泪,不停对自己摇头。
子骏心一酸,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霖铃此时真是心如刀绞。看到心爱的学生被折磨成这样,她是说不出的痛心,说不出的愤怒。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原来的时代有多好,起码法律不会那么儿戏。
而在古代,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就在掌权者的翻云覆雨之间,连子骏这样的官二代都不能例外。
这时,她听到江陵在耳边焦急说道:“先生,子骏不能画押。一旦案件留底,他就不再有科举的资格。”
“什么?!”霖铃大惊失色,连忙对堂上大叫:“子骏,子骏你不能画押!画押了你就不能去科考了!子骏!子骏!!!”
子骏听到霖铃呼喊,拿笔的手不由一颤。
他平日对科举一直不太上心,甚至总是表达一些“好男儿不一定要靠应举实现”之类的话,也因为这个没少挨老爹的责骂。
但是到这一刻,当他真的要失去科考的机会时,他心中还是感到无比的悲凉。因为他知道这条自己父兄都走过的路,从今日起将彻彻底底地为他断绝了。
在他犹豫之时,堂上的苟县令却急了。本来他审案完毕已经可以回去吃早饭了,现在眼看又要陷入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