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乡下教书糊口(231)
何净哑然失笑道:“端叔,你太抬举我了。我虽然看了几本书,但也没到能教书育人的程度。更何况,我也没这个志向。”
霖铃不肯放弃,继续忽悠道:“为什么没这个志向呢?人家孔子有这么多学生。还有孟子也说,君子有三乐,第三乐就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他们两个都能从教育中得到乐趣,为何何兄却不能呢?”
何净听了哈哈大笑说:“端叔你太抬举我了。我是什么人,怎能和孔孟比肩?再说孟子说的三乐,前两乐是‘父母俱在,兄弟无故’和‘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两乐我现在统统都没了,还执着于这第三乐做什么呢?”
霖铃心里越来越烦。她发现这个何净看起来和蔼,但其实思想很固执,油盐不进的。
她皱皱眉头说:“何兄,有些事没法避免的,但我们生而为人,总要有些追求。你看了这么多书,如果没人继承你的思想,那百年之后你双脚一蹬,一切也都化为尘烟了不是?”
何净沉默不语地喝了几口酒,过了一会他说:“端叔,你真的认为应举对这些学生是件好事?”
霖铃说:“那当然了。应举成功可以当官,拿好多好多薪水。多好!”
何净笑笑道:“官员的薪钱随比普通人好些,但低级官员的薪资依然微薄,远不如经商者收入可观。再说了,做官的人常常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越是官位高的人越是如此,因为稍有不慎就可能声败名裂,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君不闻李斯在死前有黄犬之叹,这就是过来人之语。一个人经商,教学,多少还有些可自控之处,而行走宦海则如行舟大海,风浪全不由人控制,你说如此这般,还要让这些年轻人拼生尽死地去科考吗?”
霖铃一时无话可反驳,半晌才说:“话也不是这样说啊,做官也不是人人都危险,你要是行的正坐的直,怎么会有危险呢?”
何净哑然失笑,一边喝酒一边摇头。
喝了一会,他忽然放下酒杯对霖铃说:“端叔,你若是不信,我有一个朋友就是做官的,我可以把他的事告诉你,你便知道做官是好还是不好。”
霖铃眼神一动,对何净道:“愿闻其详。”
何净点点头,缓缓说道:“我这个友人姓张,姑且称他为张公子。我认识他之时,他正在汴京任御史中丞,官居三品,不大不小的职位。”
平日里他坚守职位,监察百官,向官家进言,因为为人公平,倒也颇得官家的信任。”
第119章 豆蔻少女
“有一日,他从朝廷接到一桩案子。当时我朝与西夏开战,正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先帝很高兴,打算乘胜追击,便委派给事中徐禧、鄜延路兵马都总管种谔带兵攻夏。
当时徐禧等三人商量过后,决定在夏、银、宥三州界筑永乐城,屯数十万戍守。夏人听闻后,便带兵三十万前来攻打我军。
本来这场战役是我方占有上方,再加上人马齐全,刚夺得胜利后士气又旺盛,从官家对百姓都对取胜抱有很大的信心。
然而兵发出去后,多日不见探报。朝廷上下等得焦急万分。正当官家准备再派人去前线打探消息时,探子却突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则惊人的消息。
原来我方与夏贼激战后被夏贼击溃,围困在一座孤城永乐之中。士兵们没水没粮,坚持数旬后,终被夏贼攻破城池。
我方军士仓皇逃生,又被夏军掩杀,最后主帅徐禧和身边将领尽皆殉国,只有少数将领得以逃脱。
最后钦点兵马,这一仗共折损我方军士役夫二十余万人。先帝知道这一消息也痛心疾首,从此再不敢轻易与夏人言战。”
霖铃听得心惊肉跳:打一场仗要死二十多万人?她这辈子也没见过二十多万人。
只能说战争年代的惨烈是和平时期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何净喝一口酒,又继续说道:“张公子接到的这桩案子便和永乐之战有关。当时逃回来的将领中有一人唤做戚忠,乃是中军主帅曲珍的一员副将。
当时曲珍生死未卜,而另一员副将高永能战死,其他人也多半身死。官家知道战役大概经过后十分恼怒,派人将戚忠逮捕,又让张公子调查该场战事的始末。
接到圣旨的几天后,那位友人到樊楼去喝酒。因他虽然娶了妻,但还没有孩子,所以多少还有些空闲时间。而且彼时正是春日,他也正好忙里偷闲,欣赏一番都城的春色。
到了樊楼,他捡个位子坐下来,一个人慢慢地喝酒吃果子。
那日樊楼的人不多,周围只有几桌有客。他正在喝酒,忽然有一张纸飘到他的脚边。
他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抄着一篇文章。他只读了开头几句,便知道是司马迁写的《史记》中的一篇《李将军传》。
这篇文字上面的字写得还很稚嫩,像是个稚子写的。
他也没在意,正想把纸放到一边时,突然有个小姑娘奔到他身边,指着那幅字说:“阿叔,那是我写的。”
张公子见对方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女孩,不由有些好奇,便问那个小姑娘道:“你为何要抄这篇文章?”
小姑娘说:“是我爹让我抄的。他整日对我与哥哥讲李将军的故事,还说每十日要抄写一遍李将军的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