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乡下教书糊口(295)
朱勉嘿嘿傻笑:“那你呢?”
韩玉说:“我也是,那时不想来书院念书。不过我哥哥来了,我也就来了。”
朱勉:“那万一你哥中了你没中,你随他去汴京吗?”
韩玉骂他一句:“你这厮就爱问万一,哪里有这么多万一,万一你老婆不爱你了怎么办。”
“那怎么可能…”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打闹。说着说着,朱勉忽然长长叹一口气道:“日子怎过得恁地快。”
韩玉听了也长叹一声。两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变得老成起来。
朱勉和韩玉在说话时,子骏平躺着,眼睛望向黑漆漆的床板。
他听到朱勉和韩玉讨论第一次来精舍的情形,脑中也不由浮现出当年他第一次来书院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一心想做个像李白那样云游四海,无拘无束的人。来上学不过是走个过场,给家人一个交待而已。
那时他也讨厌科举,发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走进贡院。
没想到转眼间,自己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自己究竟是哪一刻发生转变他已不记得,只知道走着走着,人生已经和自己原来设想的不一样。
就好像一条路,明明想走去郊野,最后却来到了市镇。
他霎那间有一些感慨,但是也并不后悔。
也许就像先生说的,人生有许多事无法控制,只要不负当下的本心和身边关爱自己的人就够了。
毕竟这世上,关爱自己的人还是有的。
子骏想到这里,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一颗迷茫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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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祝山长讲学的日子。对很多人来说,这可能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听祝山长讲学的机会了。
这是因为大多数人考完科举后都会各奔东西。中了的去汴京参加殿试,不中的基本上也会找其他出路,不会像佟云这样三次考不中科举,就在书院里上十年学。
也正因为如此,这些学生今天早早就在讲堂集合,听课过程中也是格外认真,整个课堂连一声咳嗽声都听不到。
而且不仅是生员,今天霖铃,何净和孔寅也来了。因为这是最后一堂课,大家都换上正式的装束,站在讲堂里听到最后一刻。
祝山长这堂课讲得也是慷慨激昂,妙语连珠。等课时结束,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犹豫片刻后,他还是挥挥手道:“我就讲这些。散课,明日祝各位好运。”
下面的学生们都坐着没动。祝山长以为他们没听见,又说了一遍:“散课。”
下面还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祝山长看见子骏站起来,对他躬身行礼道:“请祝山长训话。”
祝山长一愣。接着,江陵和韩玉也站了起来。再接下来,朱勉、雷彻、周子安、包昀…一个个全都站起来了。讲堂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全都在向自己行礼。
祝山长有一丢丢感慨。他对众人做个手势道:“不用行礼了。我也不爱训话,就随便与你们说几句罢。”
他顿一顿才开口道:“我一生无儿无女,心血都扑在这个书院上,只因这是祖上的重托,祝某才不敢懈怠。
但是这书院能不能经营下去,能经营多久,实则需要依靠诸位的努力。如果诸位中间将来有人能攀上高位,不仅我与另外几个师长脸上有光,受益的还有你们的学弟学妹。”
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说:“明日你们就要赴举了。寒窗苦读十数载,为的不过是这一天。这件事难起来,可谓难于上青天,但简单起来又非常简单。本人的家祖,一生共应举十余次,没有一次成功。他最后灰心丧气,放弃应举回家教书,谁知教的第一个学生,第一次就中了进士。但愿你们也有这样的运气。”
大家都笑起来。祝山长也笑着摇头,说道:“总之不管简单还是难,希望诸君能全力以赴,这样即使失败了也不至于后悔,也不负这些年岁的辛苦。”
他说完,台下的学生齐齐行礼,声动屋瓦:“学生谨记祝山长教诲!”
祝山长点点头,又对孔寅霖铃和何净说:“孝仁,端叔,润泉,你们也来说几句吧。”
孔寅先走到祝山长的位置。他依然板着一张脸,一副黑面煞星的样子,对台下的学生道:“我常对你们说,要珍惜读书应举的机会。你们也许觉得这没什么,但再过十年看看,你们便会知道自己已是幸运。说到底,我与祝山长平日对你们严格,为的不是我们自己,而是为了你们!望你们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书院对你们的栽培。”
学生们再次行礼,齐声说道:“学生谨记孔先生教诲!”
接下来是何净。他微微一笑,只说了一句:“明日祝各位好运。”
他虽然执教时间很短,但风度翩翩,优雅博学的形象在学生中引起了极好的反响。此时要分别,很多学生对他很舍不得,但也无可奈何。
最后一个说话的是霖铃。她走上讲桌时,整个讲堂鸦雀无声。她望着下面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心里忍不住感慨万千。
一年前,她为了救李之仪假冒他的身份来到这个书院执教。当时她的想法就是混一份工资,等李之仪身体恢复后就溜之大吉。
谁知道一来就待了整一年。这一年里她学着备课教书,和学生相处,和上级同事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