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315)
说来也奇怪。
照人所说,这赵元宝是常年都在此处摆摊子卖物的,而且他那小动物养的确实是好,名声也不错,买回家去,倘若是有个小病小痛,或是三两日犯病死了,回来找他,他都不推诿,要么帮着给看病,要么重新换一只,好说话的很,所以即便他卖的价钱高一些,主顾仍然不少的。
偏偏这赵元宝从没想过要盘个铺面,正经开个铺子,就守着那么点儿地方……
温桃蹊瞧见人的时候,左右张望了一番。
他左手边是个茶庄,右手边是个糕点铺子,两个铺子当中间儿,夹出来的那么点儿地方,就成了赵元宝的地盘。
他面前摆放了六只不大不小的笼子,上下两层,每层各三只,一个关的是猫,一个是狗,另一个里头便是兔子。
下头那层笼子里,每一个里关了四五只小东西,偏偏是上头那一层,每个里头只放了一只。
温桃蹊站定住,看了须臾,发现关着小奶狗的笼子里有个极不老实的,一会儿咬这个一口,一会儿拍那个一爪子的,赵元宝似乎也瞧见了,上了手把那只不安分的抓出来。
她心下一沉,以为他要把那只打一顿,却没想着,他开了上头那层笼子,把那小的关了进去,原本凶极的小狗,往大白狗身旁一缩,竟老实了。
于是她明白了。
这赵元宝还挺会拿捏这些不懂人性的小动物啊。
她提了提裙摆,三两步上了前去。
赵元宝眼前的光被遮住大半,这才抬头去看,就瞧见锦衣华服的少女,站在他那笼子面前。
他脸上赔着笑:“姑娘要买?”
温桃蹊点点头,正要说话的工夫,身后一道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抢先她一步,飘飘然传来:“赵掌柜的,我表哥说让你给我留了……”
那姑娘一面说话一面近前的,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温桃蹊侧目过去,面色一僵,气血上涌。
胡盈袖。
怎么又是胡盈袖!
这女孩儿是阴魂不散吗?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她?
周记玉行那种地方遇见一次,今儿她来了得意坊,还能遇见。
而且刚才胡盈袖说什么?
陆景明让赵元宝给她留了……留了什么?
温桃蹊低头看那几个笼子,竟这时才发现,赵元宝的脚边另放了一只更精致小巧一些的笼子,里头关着一只白猫。
那小猫也就几个月大,奶声奶气的,通体是雪白的,只有头顶分出三色花,背部正中也有一小团的三色,看着就很喜人。
不用问,这就是赵元宝专门留给胡盈袖的了。
且还是陆景明交代过的。
前两天,陆景明跟她说什么来着?
“我不喜欢孩子,身边也不会带着个孩子。”
是他自己说出口的话吧?
真是个王八蛋,她一点也没骂错他。
说起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哄人的本事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要不是她多留心眼子,怕早被他的甜言蜜语给融化了,早溺死在他的温柔乡里。
胡盈袖显然也是因为看见了温桃蹊,才把后头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去的。
温桃蹊几乎下意识就想走,胡盈袖反应也快,一把就攥住了她的腕子。
她挣了一把,没能挣脱,眯着眼去看:“胡姑娘这是何意?”
胡盈袖晓得自己冒失,但这是表哥心尖儿上的姑娘,有些事情,非得解释清楚了,她可不想给表哥添麻烦。
于是她松了手:“上次青雀楼做东赔礼,温姐姐没来,难得今日见到,姐姐怎么就要走?”
谁跟她姐姐长妹妹短的!
但她一派和善,说话又客客气气的。
得意坊中来来往往这么多的人,人家看着,她要冷眼相对,倒像是她温桃蹊欺负人一样。
是以温桃蹊肃容站定住,与胡盈袖面对面的:“一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我今岁十四,倒未必比胡姑娘虚长年岁,你不必……”
“表哥跟我说过,你生月比我大。”胡盈袖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可不要糊弄我呀,方才你还想跟赵掌柜的买东西呢,怎么我一来,你就又别处有事情了了?分明是不想看见我嘛。”
她现在是在撒娇吗?同自己撒娇?
温桃蹊确定自己没记错,同胡盈袖这是第二次见面,何况上一次还闹的那样不愉快。
这女孩儿是冲着什么人都能撒娇的主儿吗?
温桃蹊一阵恶寒:“胡姑娘多心了,咱们本就是两面之缘,有什么待见或是不待见的,我同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是呀,咱们又没深仇大恨,说不得将来……”
她那话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将来说不得还是一家人,可看看温桃蹊的脸色,她庆幸自己住嘴比较快。
胡盈袖机灵的很,话锋一转:“我还要在歙州住一阵子呢,将来跟姐姐见面的时候且多着,你别总躲着我呀。”
她说着又往温桃蹊跟前凑过去半步:“我晓得上次在周记惹了姐姐不快,只是姐姐大度,彼时不与我计较,之后表哥也骂了我,训斥了我,说我不该那般任性妄为,得罪冲撞人,一直叫我同姐姐你赔礼道歉的,我那天气走了你,就后悔了,但姐姐前两日身上不爽利,也没能去成青雀楼,我这歉就也没道成,今儿既见着了……”
她一面说着又张望:“这儿正好就有个茶庄,我请姐姐吃杯茶吧?”
他们兄妹,这么喜欢吃茶的?
温桃蹊打心眼里不想去。
胡盈袖和陆景明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又是青梅竹马……也不是,反正她看胡盈袖,怎么看怎么别扭,让她跟胡盈袖坐在一起吃茶?想想就浑身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