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春色(434)
他卑鄙不卑鄙,他心里清楚。
陆景明也不会为他三言两语就感动或改了主意。
只是周家这件事,也许他半真半假的,说的未必全是谎话罢了。
那胡家的生意嘛……
“你知道我父兄对你成见颇深,而我姨父和我父亲关系不错,所以你想和我姨父谈生意,这怕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林月泉说了句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把利多让了一分吗?我生意摊子才铺开,要造势,要名声,扬州胡家,是最好的帮衬,不然我凭什么多让一分的利呢?”
那就是诚心要和胡家谈成这笔生意了。
陆景明犹豫须臾:“这笔生意如果谈不成,我姨父倘或不点头,你又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胡家呢?”
他目不转睛,又转着手上的茶杯:“你先人与周家有交情,总不见得,与胡家,也有交情吧?不过说起这交情,你林月泉自与我相识,便自称孤苦,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今日看来,原也并非如此吧?”
林月泉话一凝,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当然没那么孤苦。
数年前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接近陆景明,扯出来的谎言,而且,那时的他,尚且年幼,根基不稳,往杭州时,也是初来乍到,他需要有人护着他,他才好暗中行事。
而那时的陆景明,正直,明朗,最是少年人鲜衣怒马的年纪,他便是最好的保护。
林月泉思绪略飘远一些时,就忙自己拢住了。
他一直觉得对陆景明有愧,可他也知道,他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不然真到了和陆景明翻脸时,万一他手软些,心软些……
复仇的路,哪有那么好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你说得对,的确并非如此。”
林月泉正了神色:“我祖上原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到我爹娘时,的确年纪轻轻,就惨遭不测,当年那些话,虽有些是假的,却不全然是假的,至少我确实从五岁起,就再没见过我的父母,一直都是一个人。至于别的……”
他低下头,到底没有敢面对陆景明的审视:“人到这世上走一遭,原就有许多的无可奈何,有的人生来一身坦荡,可有的人,却不得不一辈子负重前行。我是骗了你,骗了所有人,可我要活着。
子楚——陆子楚,咱们总算相交一场,到今日,话说明白了,我是什么人,你看清楚了,从今往后,便是一码归一码。只要你不挡着我的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年少时的扶持之谊。”
他不挡着林月泉的路?
可林月泉,又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呢?
陆景明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异样。
活着。
从进门,到眼下,林月泉不止一次的提起,他要活着。
有什么人,不叫他活吗?
这些年来,陆景明自诩精明,今日才发现,数年前的他,活脱就是个傻子。
他从不了解林月泉,也从没真正认识林月泉,却愿意为林月泉肝脑涂地,为了林月泉,同家中父兄彻底翻了脸。
真是可笑。
这顿饭,是没有必要吃了,他也吃不下去。
陆景明站起身来,又深看了林月泉一眼:“岁月漫长,你好自为之吧。”
林月泉拢眉看着他往门口方向去,在他要出门时,把心一横:“温三姑娘——”
陆景明身形果然顿住,猛地回头看,眼底闪过阴鸷。
林月泉才缓缓起身:“你都知道了吧?”
第251章 心虚什么
温长玄说的那个宴,韩朗之也很给他面子,三日后便准备了个妥妥当当,且仍旧把地点选择在了他韩家的别院之中。
说是个别院,其实是他十四岁那年,他母亲偏心,用自己的嫁妆买下了这么一处三进的小院儿,又精心布置过,送给了韩朗之的。
这么些年,韩朗之又自己收拾,这小院儿如今风景实在别致的很。
为了不惹人起疑,温长玄还特意拉上了陆景明和谢喻白二人,说是为韩朗之介绍。
陆景明倒也罢了,这谢喻白是侍郎府的嫡子,又名声在外,天底下有谁不想与他结识的。
只是平日里难得一见,又听闻他心气儿其实颇高,若能与之相交,他自然是个坦荡君子,但若不熟的人,想和谢喻白做朋友,实在是一件难事。
温长玄算半个主家,到的比众人都要早些。
韩朗之早年间便认识陆景明,只是往来不多,而谢喻白实打实是头一次见。
谢喻白倒很给面子,谈笑间客客气气的。
等说了一场话,韩朗之引着人往正厅去,谢喻白和陆景明走的靠前些,他专程拉了温长玄走的慢下来。
温长玄侧目看他:“有话跟我说?”
“你怎么没告诉我,谢二公子也会一起过来。”
温长玄挑眉:“昨儿他临时起意的,说来杭州住了这么久,也没认识几个朋友,既然都是青年才俊,结识一二,是好事儿,这才跟我们一起来的。”
他说着略一顿:“怎么,有问题?”
韩朗之摇头说没有,却面露为难之色。
温长玄看在眼中,稍稍蹙拢眉心:“你有为难之处?不方便招呼谢喻白?”
“倒不是我……”韩朗之犹豫须臾,“你也不是不知道,那章延礼名声不太好,平素人都说他是个花花太岁,实在浪荡,生意上嘛,他虽还算有些谋略,有些正经样子,可这私下里……”
背后说人短长是非,终究不是君子所为。
韩朗之说的也为难,都没说完,点到即止:“上回单请你,把他也一起请来,是不好太厚此薄彼,大家在杭州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回头叫他知道,这样的宴独少了他一个,我们也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