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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448)

作者: 春梦关情 阅读记录

他手边有一盅茶,他端起来吃了两口:“再大一些,他年少时候,在扬州城待过一阵子,同陆家的二公子,交情甚好,当年还为这个,陆二公子和他家里挺不痛快的,再之后嘛,这个人倒四海为家,无所定处。”

他说着又哦了声:“陆景明,大人您知道的吧?”

韩齐之怎会不知:“胡家的表少爷,如今自立门庭似的,竟也风生水起,活出个人样儿来了。”

郑成斌便说是:“正是他。这林月泉同郑大人,别的交情倒没有,只是我去翻看卷宗一类,瞧见一宗事儿,想郑大人许是为这个,才给他求这个情的。”

韩齐之手上一顿,把那封信又撂开到一旁:“什么事?”

“郑大人的妻弟王凭,是个不成才的人,寒窗苦读数载,却连丁点儿功名也没挣上,后来就断了念想,凭着郑大人的面子,还有郑大人给的些许银钱,做起了小生意,顾着一家子的吃喝罢了。”

郑成斌略一抿唇,眼底其实闪过些不屑来:“去年王凭在泉州,办砸了一场生意,又学人家的款儿,去赌钱,欠下赌坊三百多两银子。”

他说着,声儿又低了些:“大人您是知道的,开赌坊的,没有什么良善之辈,莫说是郑大人的妻弟,怕就是郑大人自己,真欠了人家的银钱,人家也是不怕他的地位的。”

这是正经话。

开赌坊的,能有什么好人儿。

背后没人撑腰,就敢做这样的生意了不成?

真哪一日得罪了人,尤其是得罪了官场上的人,生意做不成,保不齐连命都要搭进去的。

那王凭不过一介白衣,凭着郑涛的面子才勉强能把生意维持下去,偏偏他自己又是个不成器的,简直烂泥扶不上墙,到赌坊去欠了债,却叫哪个保着他?

但韩齐之听出些门道来,声儿略有迟疑,眼底也闪过狐疑,稍稍坐直了:“总不能,是林月泉替他还了赌债的吧?”

“大人英明。”郑成斌一面说着正是,一面又虚赞了两句,“那后来,倒也没见郑大人如何千恩万谢的去感谢林月泉,只是半年前,林月泉就到了歙州去做生意,香料铺子、茶庄,他生意做的可真是不小的。”

如此看来,林月泉此人,实在是有些城府的。

当日王凭欠下赌债,他若不晓得王凭是什么人,怕也不会是一时善心大发,便要随便替人家去还几百两银子的。

韩齐之倒是好奇……

他拧眉:“不是个孤儿吗?他哪里来的本钱做生意,又哪里来的这样大手笔,一出手,便替王凭还了三百多两银子的赌债呢?”

“三百多两算什么,”郑成斌唇角往上扬起来,似笑非笑的,“还有一宗事儿呢,先前打发到周家去问话的人也回来了,周勉说,天宝大街上他们家的祖产铺子,是大半年前,三万两银子,盘给了林月泉的,林月泉显然有备而来,谈成了,现付给的银子,一文钱都没拖着欠着。”

韩齐之心下便咯噔一声。

三万两银子啊。

他在朝为官这些年,莫说是见,就是想,也不敢想的呀。

六年前湖州知府贪渎,暴雨之下,大坝决堤,朝廷拨付了几万两银子去修筑堤坝,还要安抚灾民,到后来,彼时知府贪走了足足一万多两,还有下头工程上孝敬的银子,一来二去,落尽他口袋里,便有三万两出头。

事情闹开来,龙颜震怒,判了个斩立决,以儆效尤。

韩齐之晓得这些做生意的人家富庶,尤其是像陆家胡家那样的,有根基的,几辈子人经营下来,又不似周家那样,渐次有了落败势头的。

几万两银子,对他们那样的人家,立时拿出手,简直是不在话下的。

可林月泉又不同。

韩齐之不免咂舌:“他不是少时与陆景明交好的吗?过会儿他来了,我自与他说话,你倒去把陆景明给找来,我知道他在杭州,前些时,陪着他表妹一道回来的,不过也不必惊动胡家,我只有些话要问一问他罢了。”

郑成斌正应下,小衙役就站在门外回了话,说是林月泉到了,眼下正在外头候着。

韩齐之肃容,说句知道了,一摆手,叫郑成斌去,再叫把林月泉叫进门,吩咐旁个,仍旧不许凑近了来打扰,多要紧的事情,也一概都往后放。

郑成斌匆匆起身来,又告礼,一连几步,退出去。

等出了门,把雕花门稍一带上,回身要下垂带踏跺时,一眼瞧见立于台阶下的林月泉,倒暗吃一惊。

好个齐全人物。

说是世家高门养出来的正经公子,他也是信的。

真是难得。

五岁上死了爹娘的孤儿,真就凭着一己之身,走到今天这地步吗?

旁的倒都可不提,单说他通身的气度,便已很是不俗的。

郑成斌把惊诧压下去,眼底的欣赏也敛去,三两步下了台阶。

林月泉朝他拜礼,口中念着大人。

郑成斌面无表情的受了:“大人在里面等你,你自己进去吧。”

林月泉这才侧身把路给让开了,目送着他离开,才提了长衫下摆,又提了步子,径直进门去了。

韩齐之没见过他,事实上,像林月泉这样的人,他一向不怎么打交道,就算是胡家这样的人家,他也鲜少走动。

官场上履历清贵的人,便更爱惜自己的名声,实在不愿与商贾为伍,就怕人家要嚼舌头,说他收受贿赂也好,贪图人家家中富贵银钱也罢,总之都不是什么好听话。

他半辈子也没拿过谁一两银子,离开京城到了杭州后,在这上头,就更避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