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他悔不当初(61)
景晖帝话毕,气氛都微妙了几分。
尤其是萧正,如隔靴搔痒,只觉浑身刺挠得很。景晖帝要同杨家人叙旧,喊他们来作甚?自从那日杨水起在萧家大闹了一场,好不容易肯消停下去,萧正也就没再去因陈锦梨挨了打而又去同他们掰扯。
现下景晖帝莫名其妙喊他们来西苑听戏,听他和杨家人叙旧,又是为了什么。
君心难测,景晖帝尤是。
这么些年来,他就蜗居在西苑里头,看着底下的人争来争去,心思如何是常人能揣摩得明白。
相比于萧正的坐立难安,萧吟面上就没有一丝表情,眼睛正视着戏台,像是听不到这处的谈话一样。
只他放在腿上的手,拢紧的指尖微微泛白。
萧正去瞥萧吟的表情,见他无甚情绪才放下了心来。
那边,杨水起见景晖帝提到了自己,心下连连道倒霉,好在杨奕先出声道:“哎,人是长大了的,心就长不大,跟她哥哥一个样,皮瓷实得很,混天混地的,没点女子模样,也是怪她娘去得早啊……”
“哪里的话。”景晖帝打断他的话,继续道:“朕看她这样便很好,长这样大了,来上前给朕瞧瞧。”
景晖帝既已经如此说了,杨水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
杨奕看出杨水起的不情愿,提醒道:“皇上要看你,是你的福气,大大方方的,扭捏些什么!”
没法,谁让他是皇帝,杨水起听出来杨奕口中的提醒之意,终快步迈到了景晖帝的跟前。
“臣女见过皇上。”
景晖帝上下打量了杨水起几眼,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紧张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禁得吓,还抖些什么。”
不知为何,杨水起身上抖得厉害。
杨奕和杨风生也是觉着奇怪,平日里头也不知她的胆子这样小,从前时候见到皇帝也不见得抖成这样,怎今日这般怕。
就连萧吟听到了这话,也去看她。
只见杨水起的面色十分难看,就连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怎会如此。
萧吟也察觉出来一丝古怪。
她也不是这般胆小之人,若真胆小,从前也断做不出追着他满街跑的事情。
现下景晖帝不过两句话,何至于叫她抖成这样。
就连景晖帝自己都没想到能将杨水起吓唬成这样,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疑惑,他轻咳了声,也不再吓唬,终说出了他要说的话,他道:“好孩子,听闻你前段时日一直跟着则玉啊,你可是心悦他呀?今个儿朕也把他喊来一同听戏,你可要坐他边上去?”
景晖帝笑着说出这话,眼神一直盯在杨水起的身上。
他一副慈爱模样,说这话的时候不像是皇帝,倒只像是一个偏心的叔父,知道杨水起喜欢萧吟,便特地给她寻了机会来撮合二人。
杨水起藏在袖子中的手,指甲都将掌心掐出了血来。
虚伪,一如既往的虚伪恶心。
当真要是像他口中说的那样,这戏台子上头何必唱什么《孽海记》。这场戏主要唱小尼姑色空、小和尚本无私自逃离佛门不守清规的故事,说的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故事结局相当凄惨。
萧正听到了这话,脸色都涨成了猪肝色,他说呢,每一回喊他们来都没什么好事,这般偏心,他家的孩子是什么男宠不成了?叫得杨水起看上,便把他喊来陪她听上戏了。嘴上说着最宠爱萧吟,实则那胳膊肘还不是拐去了杨家。
萧正心里头已经骂骂咧咧百来回,终忍不住想要出声说道说道,却听杨水起已经开了口,她道:“皇上,没有此事,我同萧二公子没有瓜葛,民间传闻的事情,不过凑巧。二公子去茶楼里头喝茶,我也不过凑巧,二公子要游湖,我亦是碰巧去了……毕竟这京城也就这么大嘛,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是常事。”
碰巧,她将这些事情皆归结于碰巧。
杨水起一本正经地说着瞎话,丝毫不肯顺着景晖帝的话说下去。
景晖帝冷呵呵地笑了一声,道:“让你去就是了,坐一起听个戏而已嘛,不打紧的。你看看你爹和萧阁老,每次在内阁里头议事能掐个死去活来,现下不也是能坐到一起去嘛?”
萧正忙道:“皇上,不合礼法啊!男女大妨,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则玉和杨小姐都未说婚,这样传出去了,可……可不好啊!”
景晖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打紧,再说了,这里也就这么些人,谁敢嚼两位阁老的舌根,朕先拔了他们的舌。”
景晖帝话已至此,将所有的话头都堵住了,杨水起无法,也只能往萧吟旁边的位子走去。
她面如缟素,实在算不得好看。
萧吟眼睑轻抬,扫了她一眼,轻而易举就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从前萧吟在杨水起的面上见过很多种神情。
他一直都知道,在学堂之中读书之时,旁边总会有双星星眼看他,而他从来只做不见;他烦闷之时,她的眼神便变得小心翼翼;还有她受了委屈之时,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可怜了起来……
他见过她许多的神情,因为从前她在他的面前,总是生动。
可是自从那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她于他的神情,似乎只剩下了淡漠、不耐烦,还有如今被人逼坐到了他身边,而若服了砒霜毒药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