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嘴。
枕头摆在床的内侧,外侧则是几件叠起来的衣服,梁承礼说:“万一你想让我枕衣服呢?”
“我有那么不会心疼人吗?”叶锦程问。
梁承礼一怔,好笑地摇头,爬进床的内侧,说:“看你晚上抢不抢被子就知道了。”
叶锦程哑然。
“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印证了。”梁承礼补充道,“你说你睡觉安分这件事。”
叶锦程已经尽可能地想把这件事看成平常,梁承礼却说得那么轻松随意,反倒叫他变得紧张。
“我关灯去了。”说着,他起身往门边走。
顶灯关闭后,房间没有完全暗下来,叶锦程回头一看,是梁承礼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光。
梁承礼掀开床垫去寻找小时候自己写的字,没一会儿,叶锦程就走回来了。
两人凑在一起看那行幼稚的字体,相视笑了笑。
“你可真行,还把床垫掀起来写这几个字。”叶锦程揶揄道。
梁承礼不为所动,转身躺下,说:“小时候可没有床垫,就一张凉席。”
经他这么一提,叶锦程回想起来,说:“对哦。小时候好像是没有床垫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加床垫了。”
说完,叶锦程看他躺着,盖了半张被子,脑袋一下子空白,没反应过来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你不是才和赵劲桐睡过吗?”梁承礼挑眼看他。
叶锦程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二话不说,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叫梁承礼看了直想发笑,但是笑意随着把手机的灯光关闭,也从梁承礼的心头褪去。
没有交谈,空调的风声居然无法掩盖窗外的蛙叫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锦程小声道:“学校里的生态可真好。”
梁承礼闻之笑了。
在民宿的那张床有一米八宽,而现在他们躺的这张床,是一米五。大概是赵劲桐在学校睡九十公分宽的床睡习惯了,叶锦程和他一起睡的那两个晚上,他们即使没有刻意保持距离,整晚睡下来,也没有任何接触。
但是现在,叶锦程不太确定这张床是否足够让他和梁承礼都“安分”地睡个好觉。
他忘了躺下时梁承礼具体睡在什么地方,现在,是不是胳膊只要往里侧移一点,就会碰到梁承礼的手臂?
假如侧过身睡觉,是不是有可能闻见对方的呼吸?
叶锦程凝神听着身旁的动静,发觉梁承礼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他想了想,朝梁承礼的方向转了个身,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他又翻身朝向了床外。
半晌,梁承礼轻声笑道:“同学,你在演绎‘辗转反侧’啊?”
叶锦程的背脊一僵,转身躺平,睁着眼睛问:“你睡得着?”
“睡不着才说话嘛。”梁承礼说。
叶锦程抿了抿唇,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嘴巴干透了。他问:“你上一次和别人睡觉时什么时候?”
“忘记了。”梁承礼努力回想,“啊,也是和赵劲桐。”
他微微一怔,不由得笑了。
梁承礼哭笑不得,说:“假如‘间接接吻’这种事能成立的话,咱俩早在两天前就‘间接睡觉’过了。”
叶锦程被逗笑,抬手搭着额头,说:“亏你想得出来。”
他笑出声。
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们俩之间算得上什么关系呢?思及此,紧张的情绪演化成心悸,叶锦程斜眼往旁边看,依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沉吟片刻,问:“梁承礼,和我一起睡觉,你紧张吗?”
听见这个问题,梁承礼吁了一口气。像是被禁锢的情绪有了机会宣泄出口,他抹了抹发凉的脸,苦笑道:“当然紧张了。”
叶锦程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转身朝向他,问:“为什么?”他顿了顿,试探道,“因为我是gay?”
听罢,梁承礼哑口无言。
俄顷,他转身面对叶锦程,问:“你觉得我紧张是因为怕你想对我什么?”
叶锦程产生了错觉,他觉得梁承礼的话语随着气息清清楚楚地落在自己的脸上。他垂下眼帘,没有作答。
“如果真是害怕你对我做什么,那也不是因为你是gay吧。”梁承礼唏嘘,躺了回来。
叶锦程问:“那是因为什么?”
梁承礼犹豫了一会儿,不甚确定地说:“因为我猜……你喜欢我?”
这话令叶锦程如鲠在喉,否认自不应当,可承认好像又为时尚早。心跳得太快,他感觉有些绞痛,不答反问:“这个‘如果’成不成立呢?“
“不成立哦。”他轻声说。
“那你为什么紧张?”叶锦程茫然,想了想,开玩笑道,“该不会是害怕自己想对我做什么吧?”
梁承礼听得一懵,扑哧笑了,说:“什么啊?脑子里全是这些乱糟糟的事。”
叶锦程脸热,辩解道:“你又知道是‘乱糟糟的事’?”
梁承礼说不过他,无奈地摇头,末了说:“就不能单纯地紧张吗?”
“嗯?”叶锦程木然。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我觉得和你这么躺着,本身就挺值得紧张了。”
脸上的热一直没有找到时间散去,在听见梁承礼的这句话后,脸变得更烫了。叶锦程悄悄抹了抹自己的脸颊确认温度,小声说:“可不是吗?”
第89章 无意外-3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里。幽暗的房间中突然出现的光明十分突兀,很快唤醒还在半梦半醒中的梁承礼。
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天花板,既陌生又熟悉。过去十来年间,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看见的都是这个天花板,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见到时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