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104)

温玉笑笑，那么多年，这还是东方焰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明快的笑，在笑容绽放的瞬间，她几乎昏眩。

“焰，请原谅我的懦弱，即使到最后。我也没办法，对你说出那个字----但是，你的存在对我很重要。谢谢你出现。”说到最后一个字地时候，温玉突然移动，闯进那轰鸣的红焰里----红焰猛涨，两人地身影顿时拢在火苗之后，似成灰烬，最后一句话从东方焰撕心裂肺的惊呼里传出：“纳兰，我把她交给你了。”

东方焰由此得以脱险，待她出去后，顿时向离若发难，不留情面。身形迅捷。

奇怪地是，离若并没有躲开，而是坦然地被她击中。

离若倒地，似受重伤。

“焰，我是你的父亲。”离若的声音陡然苍老。却透着说不出的慈祥。

东方焰怔在原处，动弹不得。

“当年你母亲被那个人类背叛后，我向她求婚，她答应了，于是有了你----可是她的伤势太重。一直没有好转。你才出生后没多久，兰便过世了----嫁给我。只是因为她想要一个孩子，想要一个承载她的仇恨的孩子，你被琳琅抱走时，我并不知道，即使知道，也只能完成她的心愿----焰，对不起，比起你，我更爱你的母亲。”

东方焰不名所以地望着他，手足发冷。

“我们抛弃你到那个尘世里，让你备受背叛与失望，琳琅用她有限地生命护佑着你短暂的和平，便是因为，她知道你的余生必将不顺。只是没想到，你始终没有学会恨，始终没有学会……”离若地声音越来越弱，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也越来越白，越来越黯淡。

“……你要死了吗？”东方焰望着那张熟悉且陌生的脸，对于他所谓的血缘关系，一点也没有感触，只是觉得那么不可思议，那么匪夷所思。

“不，我早已死了，那些日子所看到的影像，只是幻觉而已。”离若惨白若纸的脸，突然划出一个奇怪至极的笑容：“一切都是注定的，焰，无人能免。”

东方焰明白，他所说的一切注定是什么意思。

她谁也救不了，无论怎么做，都将无能为力。

亲生父亲吗？

亲生父亲吗？

可笑。

“可是，如果她恨着人类，她只会毁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为什么要连北楼一起毁了？她应该知道，应该知道那枚磁石的力量……”东方焰坐在原地，依旧不解。

离若没有回答。

他已经无法回答。

贺兰蹲下身，手指渐渐合拢，拢住那一片渐渐幻灭地虚无。

离若最后的幻象，也化成了再也聚不拢的尘埃。

“你想知道原因吗？”贺兰跪坐了一会，然后抬头望着东方焰，极安静地道：“因为她连北楼，也一并恨了。”

“为什么？”东方焰问。

“以北楼的力量，当年那个男人密谋陷害你母亲时，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离若想让兰知道，那些人类都是坏的，都是不能信任地，所以，迟迟不肯伸出援手，而是将那男人逼到最后一步，逼到他终于选择背叛她----因为这件事，兰大概也不会原谅北楼。”贺兰凄迷一笑：“北楼里，住了一群超群却自负的人，他们都那么自以为是，可以掌控任何人的生死，却都脆弱得不如一个普通人。无法全心去爱，也无法去信任----毁了也好，毁了也好。”

贺兰站起来，安静地离开。

东方焰茫然回顾，却看到了西门轩。

“为什么？”她问：“回去真的那么重要？”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回去也许不重要。但是它是我坚守地，我活着就是为了回去。”西门轩淡淡道。

“那回去之后呢？”

“那也是之后地事情了。现在又何必想。”

“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在我改变主意前，你回去吧。”东方焰忍住向他发难的欲望，低声说。

“我也想走。”西门轩叹声道：“可是----恐怕走不了了，这里很快就要爆炸了，我还来不及操作程序，只怕就要成为粉末。”

“爆炸。为什么？”

“那枚磁石，让你母亲遇到王地那块磁石，原先藏在南诏国地----已经被你母亲改造过了，它不能接近北楼这样满是电子设备的地方。只要接近，便会，爆炸。”

“真想不通。她做这样地改装，到底有何用意？难道她早就算到，别人会利用磁石接触纳兰的自爆程序吗？”西门轩自嘲一笑：“真的捉摸不定的女人啊，你知道吗，善变是一种很不好的品质，所以，坚守是品德。”

说完，他很洒脱地甩了甩袖子，昂然退出。

“那枚磁石，现在在哪？”东方焰顾不上西门轩。问。

“在我的体内。”纳兰答到，冰魄般的眼眸轻轻抬起：“我已经压制不住了，对不起。”

“什么叫做……压制不住？”东方焰颤声问。

“就是----”纳兰微微一笑，突然伸出手去，迅疾地将东方焰推出门。然后按下门内的开关。

金属门在东方焰的眼前轰轰地合拢来。

里面突然发出一声极大的闷响。电光石火间，她见到了最后地纳兰。

转眼成齑粉。

她记得纳兰静雪破碎的脸，他用自己的一切去爱着母亲，母亲却用他地爱，狠狠地将他利用。

原来。至始至终。母亲想要守护的，不是那个她爱恋的世界。

而是她的失望。她的绝望！

她深深爱恋过，却又将她深深伤害过的世界。

以及，北楼。

那扇金属门终究没有抵挡住巨大的爆炸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