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20)
即使无望!
——很多时候,她都在做一件无望的事情。
可是因为无望而放弃尝试,她会不甘心,很不甘心。
有时候不甘心只是一种情绪,转瞬即逝。
有时候,它值得你付出生命。
纳兰重新弯下腰,望着那个小兽一样呜呜吮血的女孩,雾气蒙在她黑洞洞的眼眸上,是嗜血的决绝,也是无力的脆弱。
纳兰叹了一声。
那声叹息依然没有丝毫情绪,犹如清风拂水,还未泛起涟漪,便已消失在浩浩天际。
他伸手抚了抚东方焰的头发,舒缓的音调像梦中的呓语,“松口”,他低声说。
她又维持了片刻,然后乖乖的松开口,牙齿被血染红,手腕处一片狼藉。
“睡吧”纳兰又说。
他的话音刚落,东方焰只觉得一阵黑甜笼罩而来,她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北言冰的身边。
纳兰又静默的看了她许久,终于弯下腰,将东方焰抱起来,小心的放在了床榻上。
绝美出尘的脸上,依稀仿佛,有了红尘的痕迹。
容光乍射。
(二十)去留
王府准备好了晚宴,温玉向方柔交代了一番,这才缓步朝东方焰暂居的客房走来,进了门,空气里隐约的血腥味让他心中一凛,珠玉般的面容不动分毫,手却悄悄拢入了袖子,全身气机绷紧,腰间的袍带无风自扬。
他往里踏了一步,目光刚扫到屏风处,就看见北言冰举着一个破碎的花瓶走了出来,见到温玉,北言冰随意的笑笑,“不小心把房里的花瓶打碎了,不贵重吧?要不我赔你一个?”
温玉怔了怔,瞥见北言冰手腕处包扎的缎带,皱眉问:“伤了吗?”
北言冰点头,略带歉意,“一个不防,还把你的朋友也弄伤了”。
温玉闻言,立刻往里面望去,果然见到东方焰也裹着手腕,站在一堆碎瓷片边。
“我去叫大夫”温玉说着准备转身,东方焰忙叫住他,“不碍事的,小伤!破了点皮而已。”
北言冰也附和了一句,“叫人来打扫一下房间就好了”。
温玉看看他们,又看看满地的碎瓷,纵然狐疑,却也不好问什么,良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声:“吃饭吧,今天王府为方柔备了宴席”。
东方焰‘恩’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北言冰却皱眉道:“为方柔准备的宴席,东方焰就不用去了吧?”
温玉转眸看向东方焰,还未开口,东方焰已经抢先嚷嚷着:“我早就饿了,当然要去”。
北言冰瞪了她一眼,也顾不上温玉,一把将她拉到门外,低声道:“你不是喜欢温玉吗?还跑去见他的未婚妻,自虐是不?”
东方焰垂下眼眸,轻声道:“我只是想,还能和温玉多呆一会,也好”
“怎么了,决定离开?”北言冰有点黯然的反问。
东方焰不语,只是回头看了看站在房门里侧的温玉。
温玉的修养显然登峰造极,那两人在屋外唧唧歪歪,他却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眉眼雅致,淡淡的,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没有丝毫兴趣。
可即使这样,他拢在屋影里的轮廓,仍然让东方焰心中一窒。
“北言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一个怪物,如果找不到可以控制自己的方法,我不能接近温玉”她回过头,轻声叹道,声音里蕴着淡淡的哀伤,不甘却无奈。
北言冰默然许久,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双臂,定定的看着她:“不要放弃”。
“我不是放弃”东方焰安慰的笑笑,“只是需要时间弄明白一些事情”
北言冰这才松开手,目光却始终纠缠着她,“总而言之,不要离开,留下来,兴许我还能帮你”
“你不怕吗?”东方焰抬眸,黑洞洞的瞳仁幽深无底,“连我自己都害怕”
北言冰迎着她的视线,坦然道:“刚开始,是有点害怕,可又意识到,如果连我都怕,你怎么办,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你”
当他恢复过来的时候,手腕上的伤已经被妥善处理,纳兰静雪坐在床边,正极仔细的为东方焰包扎着,听到响动,纳兰转过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吗?”
北言冰虽然被催眠,虽然不能动弹,可是他并没有失去意识,纳兰静雪与东方焰的谈话,他都不曾遗漏。
看到布条的掩映下、东方焰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北言冰下意识的握住自己隐痛的地方,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害怕了:纳兰静雪美若嫡仙的脸冰寒一片,那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仪态,他与东方焰,都不是世间的常人。
一个鬼魅般美而无形的男子,一个必须靠着饮人鲜血方能存活的女孩。
他的脚动了动,几乎打算夺路而逃,然后,他听到了东方焰不安的呢喃声,倔强而脆弱的呻吟,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楚,让他倏然停步。
东方焰会更害怕吧……这个念头,蓦得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莫名的心疼起来——北言冰简直要为自己感到羞耻了。
他不过是旁观者,而她,却是当事人!
“她怎么样?”忍住逃之夭夭的冲动,北言冰重新转了过去,小心的停在离纳兰静雪五步远的地方,关切的望着床上兀自沉睡的东方焰。
纳兰静雪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静的望着他,那双冰魄一样清透璀璨的眼睛,仿佛能将人的身体穿透,直直的望进人的心里去。
北言冰坦然的迎接着纳兰静雪宛若实质的目光,也不知对峙了多久,纳兰的目光终于转柔,垂下眼眸,淡淡的说:“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刚才走了出去,现在你就是一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