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22)
温夫人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很快锁在她的手腕上,“怎么了?”
东方焰下意识的将手往下缩了缩,若无其事的说道:“划伤了,没事”。
温夫人点头,回头淡淡的吩咐道:“要刘先生过来瞧一瞧”。
身后的仆佣立刻领命下去,东方焰正待阻止,他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东方焰暗中咋舌:温夫人的威信果然不容小觑,这样的执行力,在宫里也没几个能办到。可感叹完毕后,东方焰又开始担忧起来:皮肤上的牙印那么清晰可见,她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们,自己是一个需要靠饮血才能存活的怪物吗?
东方焰的脸色再次黯淡下去,即使极力掩饰,却还是抵挡不住从心底散出的沮丧。
温夫人不动声色,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愈发坚定:这个女孩,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纯善无害,那变幻的容颜里,分明装着百般心思,千般机巧。
正在两人各怀心思之时,刘先生已经被请了来——刘先生是城南王府的专属大夫,平日里给府中人处理一些常见的疾病伤口,蓄着山羊胡,脸色红润健康,是一个很健朗的小老头。
东方焰冲他礼貌的笑笑,然后认命的伸出手,心中已经琢磨了诸多理由,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在东方焰的笑颜下,刘先生也对这个可爱有教养的女孩颇生好感,很小心的解开她手腕上极其专业的包扎:那个负责包扎的人显然也是一个大夫,无论位置、力度还是打结的技术,都显得无懈可击。
布带终于全部松开,刘先生却只看到一圈淡淡的红印,没有伤口。
他怔了怔,吃惊的望向东方焰,却不防东方焰也是一脸诧异,眸底滑过一缕奇异的情绪。
“我说过,是小伤”东方焰很快恢复常态,好像刚才的表情从未在她的脸上出现过。
刘先生很想纠正一句:不是小伤,而是根本就没伤。
温夫人瞟了一眼,然后很端庄的叮嘱道:“无论大伤小伤,都不能掉以轻心”。
东方焰忙不迭的点头,连忙将手挪到桌下,脸上笑容不变:“我没事,谢谢夫人关心”。
“没事就好,刚才见那模样,还以为是很严重的伤呢”方柔带着不紧不缓的笑意,很舒缓贤淑的冒了一句。
潜台词其实就四个字,“小题大做”。
东方焰目光微窘,可是抬眸时,又变得出奇明亮坦然,“也谢谢方姑娘关心”。
温夫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两人略显尖锐的语气,只是挥手示意刘先生暂且退下,然后随口问道:“温玉呢?”
话音刚落,温玉与北言冰并肩从正门走了进来,温玉比北言冰大两岁,看上去却稳重许多,淡静的脸,如珠如玉,宛如凝聚了千年的润泽。相比之下,北言冰显得些许稚气:冰雕一般深刻硬朗的脸,还有着未被尘世抹平的棱角。
温玉还是那么风神夺人,匍一进门,就让满室都染上了温暖的光。不过这一次,东方焰的目光并不是一味的跟着他转了,眸光一转,与北言冰相视而笑,
很奇怪,她与北言冰相识不过半日,却已经共同拥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样休戚相关的感觉,让他们都觉得对方亲近了不少。
“怎么这么迟?”温夫人淡淡的责问道。
温玉还未答话,北言冰已经抢着回答道:“表哥向我说起回国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想在姨母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冰儿还不想回国”。
温夫人没有多说,只是拿起筷子,转开话题道:“吃饭吧,菜都凉了,柔儿是客人,怎么能让她等这么久?”
方柔浅笑嫣然:“没关系”。
温玉却已经略欠了欠身,道了一声‘抱歉’,然后落座在东方焰的旁边。
那声‘抱歉’,尔雅温和,却又显得客气疏离。
东方焰敏感的抬起头,望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去,默不作声的扒拉起面前的米饭。
城南王府的家规很严,一顿饭下来,几乎没人说话。
至于姿势,更是各具千秋——温玉是优雅的,北言冰是规矩的,方柔是淑女的,温夫人是端庄的,而东方焰,则是装模作样的高贵——只是装到极致,也就自然了。
宴席结束后,温玉送方柔回府,等他们出了门,北言冰一把将东方焰拉到墙边,连声问她‘感觉怎样’。
“温玉不喜欢方柔”东方焰笑眯眯的说:“我看得出来”
北言冰微微一哂:“我是问你怎么样?”
“不知道,好端端的”东方焰伸展着双臂道:“像一场梦一样”,说完,她又将那消失的伤口递到北言冰的面前道:“你看,没痕迹了”。
“我还有”北言冰举起自己的证据进行反驳。
东方焰神色一顿,佯装的快乐立刻消散成烟,她侧过头,躲开北言冰的视线,轻声道:“北言冰,我是真的要离开了……在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之前,我不能留在温玉的旁边,他以后发现了,会把我看成怪物,还会看不起我……”
“如果他知道真相后这样看待你,还是你喜欢的温玉吗?”北言冰打断她的话问。
东方焰怔了怔,然后摇头,“不是了”。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呢?”北言冰深深的望着她,极诚挚的说道:“你只是与别人有点不同而是,归根结底,谁又能真的知道自己是什么呢?譬如我,我是北滨国的皇子,我的母亲是北滨国的皇后,可那又如何?母亲在冷宫,舅舅们全部指靠我,想方设法摆布我,十岁那年舅舅他们出事,我被父皇流放,五年来一直寄居在王府,自生自灭,现在他们又要起事,又要摆布我,你以为我又是什么?傀儡而已!——还有温玉,别看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悲天悯人的样子,可事实上,他就是姨母的玩偶,小时候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姨母狠狠的责备,经史典籍,星相占卜,琴棋书画,兵法阵势,他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可没一样是他真正想学的,现在这般老气横秋的温玉,早就不是温玉了,你以为他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