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3)

那人也已站了起来，正在低头弹着自己衣摆上的灰：看样子不比她大多少，至多十二岁，可偏偏动作老气横秋，明明是一件式样古怪、而且绝对谈不上华贵的普通灰衫，他却像无价之宝一样看了又看，擦了又擦，生怕留下一丝灰尘。

东方焰撇撇嘴，很客气的说，“我赔你一件好了”。

那人终于抬起头，东方焰的第一个感慨便是：这人一定很懒！

浓密的，黑鸦鸦的睫毛半掩眼眸，怏怏的，即使脸上并没有笑容，唇边也挂着懒懒散散的弧度，鼻子很挺，却越发让人觉得没精神。没有东方明的俊美无匹，没有温玉的温雅夺目，他就像一只贪睡的猫，用满不在乎的目光望着她。

“你是客人？”东方焰见他没有回答，又见他服饰古怪，免不了继续问道：“客人都在御花园用膳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没有赴宴的资格”男孩随随便便的回答道，神色间也没有丝毫不满或者难为情。

“哦，你是那些人的奴隶，是不是？”东方焰恍然。

男孩挑挑眉，眼神掩在睫毛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东方焰只当默认就是答案，想了想，继续礼貌而客气的说，“你刚才救了我，我让父王赏你东西，你说，你要什么？”

男孩丢下一句，“不需要”，然后转身就走。

东方焰急了，上前一步扯住他背后的衣服，手上的力道没有控制好，男孩往后倒了倒，打了个踉跄。

“喂！”他似乎生气了，回头愠怒的望着那个动手动脚的女孩，“你干嘛！”

东方焰就是被吓大的，毫不客气的迎着他凌厉微怒的眼，朗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轩，西门轩”他翻翻眼，没奈何的将自己的名字吐了出来。

“西门轩，你不要父王的赏赐，可是你毕竟救了我……”东方焰侧头想了想，然后笑道：“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不过在母妃宫里，你随我去取吧”

“不去！”西门轩摆出一副不想多此一举的姿态，伸手将她方才扯皱的地方抹平。

东方焰不可思议的望着他道：“你真的不要？东方明死皮赖脸的求了我好久，我都没给他……”

“没兴趣”西门轩酷酷的丢下三个字，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去，为了以免自己再次遭受东方焰偷袭，他屏住体内有限的真气，时刻防备着身后。

东方焰望着那个施施然走远的背影，撅撅嘴，也不再强求，继续向琳琅宫走去。

很快，她便忘记了那个人的样貌。

那一天，她认识了两个人。

一个是美轮美奂的温玉，一个是不识抬举的西门轩。

命运的齿轮就开始就这样开始了它的运转，或者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三）琳琅

东方焰来到琳琅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透，艳艳的夕阳铺洒在琳琅宫光滑的地板上，流光溢彩。

这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梁悬玛瑙，柱镶金片，大殿里还嵌数个夜明珠，即使没有点灯，也能亮若白昼——东方国的皇帝对琳琅妃的赏赐从不吝啬。

到了门口，几个畏畏缩缩的宫女正跪在前面的台阶上，个个容颜惨白，嘴唇抖动不已。

东方焰走了过去，又退了回来，指着她们中间的一个空位道，“还有一个人呢？”

旁边的宫女都垂下头发抖，不敢看她，亦不敢回答。

东方焰叹口气，想起了方才撞到了那具尸体。

看来又是从琳琅宫里出去的。

推开虚掩的大门，空荡荡的大殿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摇晃着柔和的光，东方焰撒开脚步往里间跑去，零碎的脚步声在殿宇里回响不已。

“母亲”绕过山水屏风，东方焰看到了端坐在镜台前的女子：方才的华服异装已经褪下，此时的琳琅一身素衣，腰间系着一条翠绿的宽腰带，清丽婉约，丝毫没有平日那种迷倒众生的风采。

听到女儿的喊声，琳琅转过头，温柔的一笑，“焰儿，你怎么来了？宴席已经散了吗？”

“我中途退场了”东方焰走过去，将头埋进她的膝盖间，“东方明好讨厌”

“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他”琳琅抚着爱女的头发，轻声道：“不要轻易得罪东方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了，知不知道？”

“知道”东方焰扬起头，笑吟吟的望着自己美若天仙的母亲，突然有一点恍惚。

这样美，这样美的女子，真的与自己有血缘关系吗？

她微微偏过头，在旁边的镜子上看到两张相似、却又绝然不同的脸，心中没来由得一阵沮丧：她果然及不上母亲的十分之一美貌。

“你长得更像你父亲”琳琅似看穿她的心思，笑着抚慰道。

东方焰偏了偏头：皇帝是一个英俊的男人，或者曾经是，可是五官样貌，与自己却是全然不同的。

连皇帝自己都说：“焰儿长得一点都不像朕”。

不过……随便吧。

东方焰笑了笑，将这个无聊的问题甩到脑后，想起刚才的见闻，忍不住问道：“母亲又打宫女了？”

琳琅含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方才柔若春风的声音也变得阴骘，“若想保护自己，就不要谈什么无聊的慈悲”

东方焰瑟缩了一下，没能接话。

琳琅见女儿的神情，微微一叹，面色稍缓，“焰儿，若是母亲哪天不在了，你一定要想方设法逃出去，不要继续留在宫里了”

“为什么？”东方焰奇问。

“不要问原因，记住就行了，出去后，要一直往北边走，走到一块狮形岩石前停下来，母亲平日里教你的文字，你还记得吗？”琳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