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弄(50)

佳敏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眼神拦在刘海后，看不清楚，却能感到两束凌厉的目光笔直地射过来。

东方焰仍然只是浅浅地笑，神色自若。

“你很自以为是。”佳敏冷冷地说：“自身难保，却管别人的闲事。”

“不是闲事。”东方焰耸肩道：“只是好奇罢了，北滨国的公主，怎么沦落在此地了？”

佳敏的神色变得愈加难看，东方焰的眸子也有点幽深晦暗，闪烁不定。

佳敏，佳敏，难怪会如此耳熟，原来是当年方柔信口雌黄的时候，曾经说过的名字。

因政变而逃逸在东方国的锦妃、北滨国先王荣宠极致的宠妃唯一的女儿，北滨国的佳敏公主——当初方柔说起的时候，这个名字对于东方焰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万没想到，自己会遇到真人，而且是在这样的境况下遇见的，叫她怎能不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佳敏顿了一会，冷冷地仍下一句话，便打算避开她。

东方焰在她离身时快速地说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大家若都有其它目的，如果不冲突，何不坦诚相见？”

“等你活着从堂会回来再说吧。”佳敏的声音从几步远处传了过来。

东方焰微微一笑。

她们后来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微，其它人只看到她们密语了数句，然后佳敏拂袖而去，似乎谈崩了，大家于是更不搭理东方焰。东方焰也不理会，就着佳敏离开的地方，索性躺下，侧卧养神。

佳敏并没有走远，她们都是不允许私自出花厅的，花厅虽大，一言一行，却总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离了东方焰，佳敏脸上的不快也收拾妥帖，若有所思地坐在木板沿边，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五十四）堂会（上）

近黄昏的时候，外面终于进来了两个人，端着两个硕大的木盆，一边吆喝着中众人起来吃饭，一边望着东方焰道：“嘿！新来的！鸨大人叫你出去呢！”

东方焰抬起头看了那两人一眼，却不经意看到佳敏投过来的目光：凛然中有所不忍，欲言又止。

她微微一笑，似安慰一样向佳敏点了点头，然后朝帐外走去。

佳敏很快转过头去。

鸨大人果然在外面，见到她，眼珠儿上下将她一溜，然后扬手道：“快带姑娘去打扮打扮，贵客可在中帐里侯着呢。”

说完，不知道从哪里钻出两个老婆子，一人一边，老鹰抓小鸡一样将东方焰擒住。

东方焰任其所为：沐浴，更衣，施描画粉——铜镜里一瞧，里面的女子眼波如丝，满脸的无所谓，丝衣薄如轻纱，曼妙的身形在透白中若隐若现。

那两老婆子极少遇到这样配合的主，也没有了方才的凶狠劲，打扮妥当后，她们还好心地交代了一句：“待会啊，只要乖巧一点，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就当被狗咬了。女人嘛，迟早是有这一遭的。”

东方焰点头，道了谢，依旧是一脸的淡然。

老婆子对望了一眼。突然想起另一个恐怖的词：哀莫大于心死。前几次，也有几个特别安静的女孩，当场咬舌自尽了，这位，说不定也是抱着必死的心吧。

可是她的神情，又分明是从容淡定的，没有丝毫死败的痕迹。

老婆子犹疑不定时，外面已经开始催了，临时梳洗的小帐帘子被掀开，东方焰又被两个士兵引着，往军营正中间的中帐大营走去。

一路上，东方焰注意到两侧的守卫，比白天来的时候增加了不少。鲜盔亮甲，火光霍霍，士兵们站得笔直而肃重——看来这贵客来头不小。

正想着，一阵丝竹管乐之声悠悠传来，在这寂静如墓的营地里，格外清晰。

士兵们似见怪不怪，目不斜视。

乐声愈大，夹杂着觥筹交错的喧哗。堂会开始了，夜晚的寻欢作乐已拉开了序幕。

他们停在了离中帐不远的柱子边，其中一个士兵小跑进去通报，东方焰屏息细听，帐里的对话立即历历可闻：一个嗓门粗壮的男子大声说，‘殿下这次亲来大营，实在是小人们的福分，殿下少年英主，举世侧目……’‘好了，陈将军。这样的场面话无说无妨，我们彼此相知就可以了。’一个堪称冷淡的声音打断男子的话，那声音异常年轻，有种与生俱来的倨傲，却并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东方焰心跳顿时慢了半拍，一个名字几乎冲出嘴边。想了想，又觉得不太肯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此时，瞭望台的方向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呼哨，营帐里的谈话戛然而止，一个亲兵匆匆跑出，大声喝问值更的人，“出什么事了？！”

“翠姑娘跑了，不知怎么爬上了瞭望台，就要往下跳。”值夜的人连声回答。

“她跳就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亲兵平日里也作威作福惯了，一口的漫不经心。

“问题是，那女人是将军前两日看中的，若是死了，不好交代……”来人无奈地回答。

亲兵犹豫了一下，只得返回去复命。

不一会，帐里大步跨出几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穿着厚重的铠甲，每一步都稳而重，虎虎生风。

火把移来，将他的脸映得通红，跟在他身后的人，则隐在暗影里，只看到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形，隐约见，其中有三人穿着浅灰色的斗篷，微垂的帽檐，将容颜遮得更晦暗。

护送东方焰前来的人显然还不及汇报，遇到这突然的变故，也不知如何反应好，站在原地踌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