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皇后(240)
她哭了起来。
贺兰淳却已经起身,退后一步,坐到了正位上,冷淡地看着她。
他的冷,总是来得太突然。在他为容秀穿鞋的时候,容秀觉得他那么近那么近,眨眼,又远了。
“发生了什么事?”贺兰淳眼着那张梨花带露的苦脸,沉声问。
容秀还是哭,她一路跑来,只想为他示警,可是真正站在这里,容秀却犹豫了--告密,就意味着将自己的父亲推入绝境。他固然在最后关头舍弃了她,但是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濡以沫--容秀母亲早丧,她是父亲带大的,虽然大富之家,不用一把屎一把尿的艰难度日,但是教书习字作伴玩耍,容不留却做得极尽责。这种种恩情,怎能就此一笔勾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兰淳有点不耐地重复了一句。
容秀突然跑上前,一言不发地抱住他,她扑在他怀里呜咽,“我们走吧,带我走吧,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我给你生一大堆孩子,我们在一起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好不好,好不好?”
贺兰淳的身体有点僵硬,他任由容秀抱着自己,神色未动。
容秀抱着他,却像抱着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她终于止住了哽咽,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望向他。
贺兰淳一脸平静,根本没有被她的言语所动,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像在琢磨着什么。
“陛下……”她有点无力地唤着他。
贺兰淳却突然站了起来。
容秀一个不妨,跌落在地上。
“容不留那边是不是有问题?”贺兰淳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前方,冷静地道:“你根本没病,昨日朕去探望的那个人,根本就是假的!”
“陛下……”容秀匍匐在地上,想爬起来,又觉得全身无力,她冷如冰雪。
“来人!”贺兰淳高高的上地说道:“扶娘娘回宫休息,通知御林军,马上集合,包围太师府!”
说完,贺兰淳大步走了出去,从灯火之中,迈向门外沉甸甸的黑暗里--浓得像墨一样的黑暗,眨眼将他淹没。
容秀仍然匍匐在地上,近乎绝望着看着他的远去,在他彻底消失之时,她突然笑出声来。
凄厉而嘲弄的笑声。
伊人与凤九回到之前约好的客栈,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贺兰雪的回答。
其它派去营救的人倒是陆陆续续抵达了,只剩下最后抬走易剑的八个人、易剑以及王爷。
凤九的思维很快,他略一思索,便知道出事了。
“赶紧组织人去找王爷,”他略有点焦急地吩咐左右:“主要在那庙宇那里,还有河边,沿岸的村庄树林,全部搜一遍!”
众人领命而去,凤九微吐了口气,转身,见伊人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阿雪是不是出事了?”伊人问。
凤九迟疑了一下,诚实地回答道:“是遇到了一点状况,而且,这么晚了,王爷还没有给我们报信,只怕遇到的状况还颇麻烦。”
伊人低下头,琢磨了一会,然后抬头道:“那我们去找他吧。”
“已经派人去了。”
“我也想去。”伊人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请求,而是结论。
凤九本想一口反驳,却又找不到能说服伊人的理由,顿了顿,终于妥协道:“那好,我们在沿岸走一走。”
夜晚风急,他们行走在春草斑驳的河堤上。
凤九与伊人都是迟缓派,他们没有谁等谁之说,反正在河堤上来来回回地逛悠着,末了,伊人突然弯下腰,捡起路边一块被撕裂的布条,白色的锦帛。
“阿雪今天穿的是这件衣服吗?”伊人扭头问凤九。
凤九接过来,细看了半晌,然后脸色微白地回答道:“是王爷的衣服。”
伊人于是站起身,踮着脚,朝周围眺望了一番。
风吹草低,夜晚的堤岸上了无人迹。
“你说,是不是炎寒他们又把他抓回去了呢?”伊人问。
“我说,如果是炎寒,你不会打算去找他吧?”凤九不急着回答,而是瞪眼反问。
他们深层一点的相交不过一日,竟然连说话方式,也开始合拍起来。
第四卷 天朝劫 (三十三)宫中惊变之谁救走了阿雪
“我说,如果是炎寒,你不会打算去找他吧?”凤九不急着回答,而是眯着眼反问。
伊人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会,炎寒会为难的。”
“因为怕他为难,所以就不管王爷了吗?”风九故意逗她,一本正经地继续问道。
“我要管阿雪,却不一定要为难炎寒啊。”伊人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丝毫纠结。
凤九笑笑,转身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客栈等吧。”
“不找阿雪了吗?”伊人问。
“我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凤九淡淡道:“而且,我相信王爷会平安回来的。”
说完,凤九便往来路走去,伊人则站在原地,怎么也不肯挪动。
“你不会去吗?”凤九走了几步,回头问她。
“补回去。”伊人摇头道:“我还是想去找一找看——即使徒劳无功。”
凤九也不说什么,笑笑。洒然离去。
伊人独自一人在草丛里站了一会,然后沿着河岸,继续朝前走着。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也许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就可以找到他。
夜风清凉,有点寒意了。
她就这样一直走,走到东方渐白,前方隐约有了村庄的痕迹,而最初的起点已经遥不可望。
视线外,有渔民早起,正踏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