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357)+番外
怎不知他的伤心事,心爱的姑娘嫁给了他的大哥,他的大哥又要他娶别家姑娘,这已是长川城中众所皆知的事了。
他没有回答她,她一脸毫不在意,正要离开的时候,听见他说:“我没有想要回去的地方了。”
不是没得回,是不想回。
她了然,笑着对他说:“那么……要不要来奴家这儿避避雨?”
这么一避,就避了整整半个月。
这半个月,他总是问:若是我娶了别家女子,你会伤心吗?
她从来不会回答他,因为她知道,他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回答。
她同情他,甚至可怜他。
你说是个王爷又如何,还不如她一个做妓女的活得痛快,立场分得明明白白,爱恨也来得干干脆脆。
爱不得舍不得怎样,无缘于两情相悦又怎样,既然爱已是一个人的事,与谁相关?偏他这般放不下。
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唯有冒着明月楼上下百来口人被杀头的风险,供他一处避雨的港湾。
她在等,等一个人的出现。
终于那个女人来了,她带她去找他,然后默默地和门离开,独自一人看着庭院里的花卉失神。
焦灼的日头照在她明媚的脸上,半分悲哀半分幽怨,又岂是世人面前那撒泼怒骂的辣椒娘?
她向来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从不羡慕别人表面的风光,哪个人心头没有说不出的苦?
人生百态,有人是飞在枝头的凤凰,有人是千人骑万夫指的**,怨不得谁,这都是命。
可她发现,果然不喜欢那个女人啊。
对她颜娘而言,谁也不比谁干净多少,谁也不比谁高贵几分。
当她看见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便从屋里跑出,掩着脸匆匆而去,也不见他跟着离开,她笑了笑,分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头一抬,手绢一挥,又恢复成往日鲜活的面容,扭着柳腰儿走回大堂招呼客人:“哎呦喂,这不是李员外嘛,瞧您瞧您,又富态了许多,今日来找哪位相好呀,要不介绍个新姑娘给您认识——嗳嗳,您放心,经我颜娘一手**出来的姑娘,保管您满意!”
嬉笑怒骂,没心没肺,这才是她的人生。
痴爱明月一生,便是她最为美丽的错误。
早就肮脏不堪的风尘人,惟独在他面前, 才觉得自己的灵魂是纯洁的。
因为她爱得无怨无悔,无欲无求,有今生没来世。
离开明月楼,我的情绪有点低落。萧晚月也像之前问颜娘那样的问我:“如果我娶别家女子,你会不会伤心。”我并没有直接回答,只说了一句:“这是你的责任,与我无关。”
一瞬间他受伤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自己做了一件多么过分的事,但并觉得做错了,若我表示出一点的内疚,他则会在这明月楼住得更久,像只蜗牛宁愿背负沉重的壳,都不愿面对现实。
这半个月来每每与阿娜云见面,她总会反复询问:“萧大哥为什么总是不会来?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我做错了什么?他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初隐瞒身份?”
她自然是听到了流言蜚语,心里想必十分不安。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只身一人背井离乡来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唯一的意外时发现夫家竟是自己昔日偷偷喜欢的人,但这种心情还来不及欢喜便陷入忧愁——丈夫因为她的到来而不愿回家,这会是多大的打击?
我怜惜她,安慰她,她责问:“那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会的,他一定会喜欢你。
每当听到我这样的回答,她就会露出欢喜的笑。其实不是真的要什么答案,只是为自己求个心安,或者,编织一个属于她十六岁的年纪该有的少女的梦。
而我一直希望,善良开朗的阿娜云,能给萧晚月阴霾的内心世界带来一丝光明。暂且不去计较前尘恩怨,单凭感情而言,在我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我希望有一个人能取代我,陪在他的身边给予温暖。长乐并不是那样的有情人,她的心在谁的身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萧晚月在我的眼中到底是可怜,他总不曾真正得到过什么。
萧晚月躺回榻上,闭上眼睛不再看我,有点疲惫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回去的,你可以离开了。”
我并没有马上回皇宫,有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慢步走着,侍卫们的神态都高度戒备着,活像每个从我身边经过的路人都是敌人,尽管他们没说什么,但不经意的眼神透露出他们此刻的心情,非常不赞同我现在的举动,是危险极不理智的。
是呢,皇后怎么可以拥有寻常百姓那样的自由呢?
我没有搭理他们,我行我素地四处乱走,懒洋洋地抬头看着天空。
以前,在劫总是喜欢在自己肩膀上那只与我同名的雪枭在天上翱翔,他自己则在下面展臂高呼:“飞吧悦容,天空是自由的!”
他死了,我没有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也离自由越来越远。
这时,空中传来飞禽的鸣叫:“昂——昂——”
我眯起眼睛细细看去,那雪白的身影在天空一掠而过,飞翔在逆光的苍穹之下。
“是悦容!”我惊叫起来:“是在劫的悦容!”
不顾一切地朝那雪枭追去,推开一个个挡路的行人,也不管那些侍卫们在后面高呼,就这么横冲直撞,一路奔跑,眼前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竟不自觉地流泪了。
追至城郊外的一处竹林,雪枭在天空盘旋几圈,落在一人男人的肩膀上。那男人背对着我,看不到脸,只看得见他的右手戴着黑色皮手套,将食物放在掌心喂食雪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