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千年,一世倾城(出书版)(72)
小爱走在我的前面,头发变得很长,隐约泛着淡淡的银色。他没有看我,亦没有回头。
“跟我上来吧!”
他说。
我勉力站起来,用手背胡乱擦去脸上的血污,安静地跟在音的身后。
就这样踏上台阶,走过刀剑戟戟的侍卫,一直走到多年前我曾踏足的地方。
那里白纱依旧,袅娜飘扬,音曾逶迤倒地的地方已经清洗得不留丝毫痕迹。
他终于站定,转过头,安静地看向我。
绝美而清冷的脸,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我垂眸,避开他的目光,矮身,单膝跪在了地上。
手放于胸前,按照妖族的礼仪,向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他没有叫我起身,只是自上而下,久久地看着我,末了,才叹息般说:“你不该再插手进来的,这件事,已经与你无关了。”
我将身体伏低,沉默不语。
“难道你能帮我对付衍吗?”他问,声音平静无波。
“不能。”我终于抬起头望他,“我不能再对付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立场去对付谁。可是,至少我还可以保护我在乎的。”顿了顿,我轻声道,“小爱,这一次,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他神色微动,又极快地移开了目光。
是了,现在的他,不再是小爱了。
可无论形貌有多大改变,看着这个银发白肤、高贵如神祗的男子,我的眼中,竟然只有小爱从前的模样:懵懂的,快乐的,无知无觉的小爱。
如果可以,我想承担他所有的忧虑,让一切恢复从前。
“保护你在乎的?”音有点无奈地笑笑,“现在,这敌对的三方,哪个又不是你在乎的?是我,是衍,还是林子情?你夹在中间,又能干什么?”
我抿嘴不语。
“回去吧,锦夜,我已经放你走了,为什么你还要一次次出现在我面前?”
他霍地转身,用修长孤冷的背影来下逐客令。
我始终跪在原地。不动不言。
我在等。
等着那个明明意料之中,但仍然让我失神片刻的妖族斥候。斥候终于匆匆跑来,他看了我一眼,稍稍迟疑后,仍然跪在了我身边,高声向音禀告道:“王,魔族有异象!”
他们已经胶着对垒了许久,现在正处于短暂的休战期。
音讶异地回过身,“怎么回事?”
“还没有查出原因,但魔族的军队突然全部退了回去,朝魔宫的方向赶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魔宫出了什么事。”那探子斟酌地回答。
音愣了一会儿,继而看向我,一脸洞悉,“锦夜,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做了什么?”
我依旧低着头,一眼不眨地望着身下仿佛能映出灵魂的、光洁的地板,苦笑。
我做了什么呢?
我只不过,是“无意”地、非常“不小心”地,将能在魔宫畅通无阻的“令牌”,遗失在子情的身边而已。
那个“令牌”,是在我被衍封赐为王后时,他亲手交给我的。
我还记得他将那个令牌给我时的样子,就这样淡淡地一递,就好像扔一件稀松平常的事物。
后来,我才从墨二口中得知:有了这个令牌,我便能在魔界畅通无阻,没有人敢质疑它的权力。
——而现在,它就像一个潘多拉盒子,我将盒子打开,放在林子情的身侧,它于是变成一只女妖,提前诱出了他所有的欲望。
如果魔宫没有发生异状,我会将自己一生的修行全部散在这里,然后,回到那个山谷,找到林子情,对他说:“嘿,我们私奔吧!”
不管三界如何变幻,也不再管什么今夕何夕。
可如果魔宫被林家乘虚而入了……那么,子情,你接近我的目的,到底不是那么纯粹的,不是么?
苦笑终于变成了自嘲的浅笑,我抬眸看着音,轻声回答说:“没做什么,只是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提前罢了。”
先让林家按捺不住,总好过音与衍鹬蚌相争,最后一股脑儿被林家灭了好。
子情,算来算去,你终究——还是被我算计了。
小爱毕竟了解我,他看了半晌,目中渐渐了然。
“锦夜,你这样做,会成为魔族的罪人。你已经不能再回到妖族了,为何连最后的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关切,但远远不是对待一个敌人的态度。
我心中叹息:小爱到底心软了一些。
这样柔软纯净的人,又如何会是衍的对手?
面对他的质疑,我唯有微笑,“无所谓,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开始,本就注定是个不合时宜的人。”
彼岸花。
一开始,不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存在么?
什么天劫,什么怨气,什么命格,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哪个又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如果出身已不能选择,至少,活着一天,我便要肆意妄为一天。
负罪天下也无妨!
第四节 大战
魔宫确实被林家袭击了。
这次,林家算是倾巢而出。
他们大概也厌倦了世世代代降妖除魔的使命,林家是一个大族,在人界早已混得风生水起,那些黑暗世界里必须履行的责任对他们而言,早已形如鸡肋。
只是,林家的人也有自己从出身开始就不得不背负的命运。
而要摆脱这个使命,唯有一口气灭了魔妖两族,从此,他们亦是暗界的至尊了。
至于血族,人本来就很少,又多在西方活动,更何况,安穆他们也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盟友。
事已至此,林家的存在,早已经不是为了什么正义与和平。它只是一方势力,一方维持平衡、均分天下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