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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算爱/If It Ain't Love(10)

作者: Tamara Allen 阅读记录

惠特心神不宁地走到他惯睡的铺位,才发现旁边的床上已经有人了。“这狗娘养──”他半是气恼半是松了口气,脱口就骂出声来,把彼得和其他几个刚安顿下来的人都吓了一跳。彼得坐在床边,还没脱下大衣和帽子,双手反复交握。惠特跌坐在床,朝着彼得那侧倾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彼得蹙眉。“你没有看见我留的字条。”

“字条?”

他眉心的纹路加深了。“史密森先生一定是把它拿走了。”

“你是说把你赶出去的那个人?”

“不是,让我离开的是银行的人,史密森先生是房产经纪。我给你留了张字条让你来这儿找我。”

“你不知道他们今天就要把房子收走了吗?”

彼得垂下视线,“我老早就知道了。”

惠特不解,但至少冷静了点,他走过去在对方身旁坐下。“你不希望我在场?”他放轻了声音问。

彼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过凝重的脸面对惠特。“我希望的。我一直打算告诉你,但后来──”

“你不确定我会怎么反应?”

彼得望着他。“什么?不,不是的,”他摇头。“只是你看起来那么高兴,我也是,一切都如此美好──尽管只有这一小段日子,我也没办法看着它毁于一旦。还有让你失望,”彼得轻轻地补上最后一句。

“天啊。”惠特大舒了一口气,疲惫地笑了。“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彼得。”

彼得看起来更为难了。“我并不想让你以为──你以为的那样。我压根不知道你会有这种想法。”

“一点点失望是不会让我受伤的。”惠特靠在彼得肩上。“只要你还在我身旁,这些事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点点失望。我猜只要一个小小的奇迹就够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到重要的事情上来了。”

彼得仔细瞧着他,彷佛将信将疑。“你不介意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你是说我们一次对付一个脏杯子,直到将整个曼哈顿洗得焕然一新的伟大蓝图?”惠特轻嗤,接着微笑,“我们是干得不错。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找到了工作──但即使是还没找到饭碗的人,他们也开始确信机会就在不远处。是你鼓舞了他们。”那个为彼得树立榜样的男人居功不小。彼得的故事再度浮现,几乎是央求着惠特、渴望被诉说。惠特对它的抗拒越来越弱了。他勉强把已然自行展开书写的文字甩出脑海。“我们去吃点儿晚餐如何?我的口袋里还有一块钱,可以找辆餐车奢侈一下。”

彼得笑了。“我手头的钱肯定还够去柴尔德①吃一顿大餐。”

注①:Child’s,美国第一家连锁餐厅。

“你开玩笑的吧,你真的破产了?”

“我的债权人和罗斯福先生还给我留了几块钱。”彼得压低了声音。“我们可以上街找酒店开一间房,至少换个没那么多床虱的地方。”

暮色四合,进来寻找遮蔽之处的男人越来越多。惠特发现要是他和彼得留在这儿,这将会是一个多月来两人头一次分床睡。虽说他仍在质疑彼得刚才的坦白,他还是勉为其难答应了。只要彼得和他有一样的渴望,他的常识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他们在一间小酒店的顶楼要了个狭窄的边间,这儿塞进一张床都有点勉强,确实没什么空间给床虱了。但门上带锁,窗上有帘,已足够让惠特将彼得拥入怀中,感受一整日来求而不得的安慰。那双温柔抚上他背脊的手,埋在他发间的脸颊,以及彼得的低声倾诉──这些不是什么转瞬即逝的欢愉;它们早已在他身上生根了。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当他俩不在一处,他对彼得的思念是如此锥心刺骨。

“说来真有趣,”彼得喃喃自语。

惠特先是点头,接着才想到要问,“什么?”

“你竟然有这种力量,让我觉得只要有你一切就都足够了。”

惠特嗤笑一声。“我正在想同一件事。”

彼得后退了点儿,笑着问,“真的?”

“不然我干嘛走到哪都抓着你不放?”

“因为你喜欢我?”

惠特咧嘴笑,“你明白得挺快啊。”

“偶尔而已。”彼得的眼睛闪着水光。“但我正在努力学习。”

惠特牵起他的手转身走向床铺。他躺下去,将彼得拉到身前,用褪色的毛毯和坚定的双臂紧紧裹住对方。“别哭啊,”他低语,“我没把手帕带在身上。”

彼得闭上眼,笑着倒抽了一口气。“我身上也没有。”滑落的泪水是必要的宣泄,惠特落在他被浸湿的双颊上的吻同样也是。等彼得转过脸噙住惠特的双唇,就没人再想到手帕了。惠特想融进对方体内,温暖那处默默负伤,彷佛无人能触及的角落。他放轻了动作,只为传达自己的意图──直到彼得推得他仰面朝天,然后跨到他身上,双眼隐隐发着光。“我可不是玻璃做的。”

沙哑又透着恼怒的声音让惠特笑出了声,那一瞬间他突然懂了。清醒地活着──和一个让他愿意清醒地活着的人在一起,这就是彼得所追求的一切。惠特用足以弄痛彼得的力道亲吻他,又被热烈地回应了。他在彼得体内点燃的渴望足以燎原,驱使他加深这个吻,用双手迫切地索求彼得的肌肤。彼得的低声呻吟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欢愉,尽管隔着衣物,两人躯体间的摩擦仍足够让惠特的血液沸腾。那双在惠特衬衫下探索着解他裤头的手彷佛在煽风点火,于是他也将对方脱得一干二净。当彼得赤裸地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要这么交代了。

如果这就是清醒地活着的感觉,但愿他能长生不死。

不久前──不过是八个星期前?──时间还彷佛消磨不完,现在却已供不应求。等他满身大汗、筋疲力竭地倒下,旁边躺着一个双颊酡红、睡眼惺忪的彼得,他的思绪里已经填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我要帮你找份工作。可能找不着在管理层的,像你以前那种工作──但你对数字很拿手,没错吧?”

“不算太拿手,”彼得坦承,“我更喜欢管理的部分,确保每个人各司其职,帮他们解决困难。但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擅长的了。”

“几个月前你还不会点炉火呢,现在你都是做早餐的好手了。你肯定有些学习天分──”惠特打了个呵欠。“能学会煎太阳蛋。”

彼得亲了下他的肩膀。“只要有人做给你看,那又不是什么难事。”

惠特靠近了点,想揶揄彼得一两句。然而似乎才过没多久,他睁开眼,就发现阳光洒了一室,彼得已经出门了。天花板上裸露的灯泡下方有什么晃了起来,他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大张挂在电灯拉绳上的画纸。彼得这次把便条放在了惠特不可能漏看的地方。惠特起身,笑着把那张纸从半空里扯下来。上头只有寥寥数语。彼得说他去找史密森先生了,顺道去取之前落下的几件东西。

惠特想起自己的衣服也还留在游民之家的置物柜里,于是抓起彼得用过的铅笔;但他给彼得写字条的初衷却渐渐偏移了。和曼哈顿的其他居民一样,惠特从前也不待见杰拉德·多灵顿──直到他透过彼得的双眼看见那个男人。彼得或许在悲痛之余升华了父亲的人格,但彼得本身的人格却让惠特相信,多灵顿生前肯定是个好人,至少对崇拜他的儿子带来了不少好影响。

惠特正要开始写,但他的铅笔停在纸上,犹豫了起来。彼得可能会认为他不守信用。虽说彼得接连和他分享了自己谨守在心的回忆,这仍是只有彼得有资格讲述的故事。惠特珍视这份信任──然而若只是把这个拉扯着他的心的故事写下来,他也不觉得算是背叛。

整个中午过去了,他终于放下铅笔,好好伸展了番僵硬的指头。他惯用打字机,尤其是文思泉涌,写字速度赶不上的时候。他想着要把报导先给彼得过目,但彼得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史密森先生要跟他谈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