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11)
次日,赵瑟倒是一早就醒了,喝过几口水,顿时觉得精神振奋。记起昨夜仿佛与陆子周有约,便亲自写帖子叫青玉送,说是明早请陆兄一道出城赏秋。
青玉听了心中暗暗叫苦,连人家住哪儿还都不知道呢,这信可怎么送。但主人既然吩咐下来便不敢不应,只得拿着请帖出来,找管家秦安多派几个小厮帮着找。
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回来复命时天色已近傍晚。
这时赵瑟的神色已然很不妙,眼见青玉有一句话答不好就要有苦头吃,碧玉站在一旁直给他打眼色,青玉并不看他,自顾自地回禀道:“陆公子被削籍了”
赵瑟呆立当场。
原来,陆子周昨夜酒醉与自家小厮走散,糊里糊涂撞进自己中举前所住的暖酥阁,遂歇了一宿,第二天被学政逮个正着。这是公然违律,学政依律折腾一番,削籍了事。
大郑的风流场所分妓馆和倡馆两类,女子为妓,男子为倡。妓馆一律官办,只接待男子,所有罪余籍没的女子和妓女的后代一律充入妓馆。倡馆则可由百姓自由开设,既可接待男客,也可接待女客,但朝廷官员、举人严禁狎倡,违者罢官削籍。
赵瑟赶到暖酥阁时,正是倡馆最热闹的时候。鸨子见贵客驾到忙亲自出来奉承。
赵瑟厌恶的挥手。
青玉甩了十贯钱到鸨子脸上,他才闭了嘴。
青玉拉过鸨子说要见陆公子,鸨子为难的看了赵瑟一眼说:“陆公子已经走了。”青玉急忙问:“可留信了吗?”
鸨子摇摇头,又迟疑一下才说:“倒是在墙上写了首词,奴儿怕惹事儿,正让人铲呢……”
赵瑟不等他说完便往里走,鸨子连忙带路,引着赵瑟进了三楼一间客房,又把里面两个正铲墙皮的龟奴轰了出去。
墙上果然有一首词,可惜已被铲去了五六行,现在只看得出来写得是:【2】
……
……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佳人
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
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
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
风流事
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赵瑟呆呆地立着,低喃道:“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你倒是想得开”
陆子周啊陆子周,你为何总是让我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1】陆子周所做的词全部抄袭自柳永
我写的实在拿不出手
【2】出自柳永“鹤冲天”,前面几句不合用,我又写不来,只好处理一下
另外,“才子佳人”一句,原为“才子词人”。
冰斧
“你先在这等着”青衣交待过绿云,跟着翠玉进了赵瑟的内室。
赵瑟安静地坐在窗前想心事,青玉和碧玉两个侍儿一人一边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赵瑟见青衣进来,问道:“七叔有什么事?”
青衣施礼答道:“七爷派小的送个物件给小姐解闷。”
“什么物件?”赵瑟探问,神色间表现出一点兴趣来。
青衣笑着回禀:“便是中秋时唱曲儿的那个小倡儿,七爷看着不错就留下了,如今已经调教得差不多了,七爷特命小的领来见小姐。七爷说,小姐看着如果喜欢便留在房里,平时随便拿来解闷。”
“就是唱‘黄雀儿’的那个小倡儿?”赵瑟点头说,“那就留下吧……”说完,又命青玉代自己去樨香轩向七叔合元道谢。
青玉应了,起身与青衣退出去。两人一起出了冠云楼,因为是亲兄弟,便手牵手地走着。青衣让小厮在身后远远地跟着,悄声问弟弟:“前些日子拿给你的书可都看会了?”青玉红着脸答道:“看是看明白了……只是小姐从没找我们几个伺候过,不知道是不是真成?”
青衣不屑地数落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她还没行过暖床礼,哪知道这么多花样,你只管记着,过不了几天准能用上。”
青玉知道哥哥说得有道理,连连点头。
青衣接着说:“还有件正经事要和你说,咱们府里的规矩,小姐及笄后房里要放六个一等侍儿和十八个二等侍儿。如今小姐房里是四个侍儿八个侍奴,这就要进十二个新人,再加上快进门的侧侍,小姐眼前至少要多出四十个鲜嫩的人来……”
青玉骇道:“哪会这么多!”
“怎么不会”青衣掐着指头算:“七爷说,小姐及笄后,不管订不订亲,都至少要先纳一个侧夫两个侧侍,按例,侧夫配两个侍儿八个侍奴,侧侍配一个侍儿四个侍奴,再加小姐的十二个,你算算是不是四十个”
“所以我说,你可得千万小心。”青衣死死的攥住弟弟的手说:“最好是能伺候小姐行了暖床礼,等到了岁数便是收不了房至少也能有个好去处,否则……”
青玉咬着嘴唇,默默地点头,眼泪却掉了下来。青衣取出锦帕替他擦了脸,看着弟弟恢复了笑容才带他去见樨香轩见合元。
青玉拜过合元回到冠云楼时,赵瑟正听新来的小倡儿绿云唱曲儿,唱得还是中秋那天的“黄雀儿”。青玉见赵瑟听得入神,不敢打扰,仍过去跪下给她捶腿。
赵瑟听绿云唱了几遍,打断他说:“识字吗。”
绿云垂头回答:“略识得几个。”
赵瑟便亲自取了张浣花笺递过去,吩咐道:“你唱这首词来听。”
青玉偷眼望去,见笺上写的正是那晚在陆子周题在暖酥阁的那首词。
绿云双手接过浣花笺,略想了想便开腔唱起来,“何须论得丧,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他的声音本来就婉转甜美,这时又打着曲意奉承的主义,竟把陆子周这首词唱得是娇媚无限。赵瑟听好好一首词被他唱的半分风骨也没有了,哪里还能忍受,斥道:“别唱了,果然小倡儿就是小倡儿。”